凱奧絲無言地望着那枚令牌。
她感受到了這枚令牌上殘留着，那股令她自心底最深處發出厭惡的氣息。
——獵人途徑真神的氣息。或者說，菲尼克斯的氣息。
兄弟會信仰菲尼克斯……兄弟會會長讓菲尼克斯寄生進了我的靈體中……
也許菲尼克斯和那位會長的關係也不太和睦吧。凱奧絲緊緊地握住了那枚碎片。
不要再思考這些了。
從在廷根市的那次死亡之後，凱奧絲就已經能懵懵懂懂地感受到了菲尼克斯的存在了。她所需的，不過是一個“比尊名更加密切”的聯繫物罷了。
而這枚象徵着兄弟會某些權力的令牌，也大概率是菲尼克斯曾多次使用過的長劍的碎片，正是一個良好的的媒介。
有了它，除了目前還不明確的對兄弟會的掌控以外，凱奧絲還可以嘗試，主動喚醒菲尼克斯了。
雖然這也肯定在那個人的意料中，但凱奧絲別無選擇。什麼都不做纔是最差的。
她微微鬆開手，另一隻手纏起了自己銀白色的頭髮。
她的手很用力。不像是隨意地把玩，而更像是被打擊後的某種發泄。
真是……傲慢啊……這種站在最高點俯視被安排好的一切，微笑着安慰着命運的小丑的人……
而這種安慰纔是最大的諷刺……
無言地，凱奧絲走向了“好夥計”辦事處。
————
恩尤尼看着凱奧絲手中的那枚碎片，瞳孔微微收縮。
他眼中露出了短暫的豔羨之色，很快又變爲“原來如此”的理所當然。
“請問這有什麼作用，或者說這象徵這什麼？”
凱奧絲本想掛上淺笑，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請問我該如何稱呼您……”
“……凱奧絲。”
“凱奧絲，凱奧絲……”
恩尤尼下意識地重複了幾遍這個名字，似乎是想要把它記在心裏。
接下來，他行了一個簡單但鄭重的禮儀。
“兄弟會第十六團團長恩尤尼，見過代理會長。”
代理會長……
凱奧絲沉默地望着恩尤尼，等待他重新直起身，繼續問道：
“代理會長意味着什麼？”
“權力幾乎等同於副會長。”
恩尤尼血紅的眸子認真地望着凱奧絲，“除了處決像我這樣的團長，隨意贈送內會中的高序列非凡物品外，您幾乎可以做我所知道的，兄弟會內會一切能做的事。”
凱奧絲抿了抿嘴脣。
現在，她的心裏只有警惕。
命運的每一份饋贈，暗地裏都標好了價錢。那麼，兄弟會的那位會長做這些，到底是爲了什麼？
————
“這邊是我們兄弟會對所有野生非凡者都開展的交易據點……不過您有什麼需求也不用在這裏發出，只要不是某些特殊的任務，我們兄弟會內部的所有成員，包括我都可以爲您效勞。”
“……嗯，如果您沒有觀察的興趣的話，最好還是不要走太近。兄弟會真正值得信賴的只有內會的‘兄弟’們，而兄弟會外會絕大部分的非凡者只不過是拿錢做事的傭兵，隨時可能出賣我們。而其中正神教會，隱祕組織，甚至是邪惡組織都在其中埋下了線人，您的情報可能會暴露……”
“當然我沒有任何阻止您的意圖。我只是介紹一下情況。只要您願意，您可以做任何事……”
“……我們兄弟會內會自己修建的隱祕教堂是肯定最安全的，不死的戰爭之神會護佑着我們……”
“對，沒錯，凱奧絲女士，菲尼克斯……”
“好的，凱奧絲女士，我這就帶您過去，並且讓人爲您準備晚餐……”
————
這是個狹窄的房間。
但並不陰冷潮溼，不太符合凱奧絲源自非凡特性的“習性”。這個小房間的溫度極高，讓裸露在外的皮膚生疼。純粹的，如血般的火焰跳動着，爲這個房間提供着光照。
凱奧絲知道，這裏加護了無數層神祕學上的防護，防守力度堪比聖風大教堂。
她望着眼前的鏽鐵符文，沉默着。
身上燃燒着火焰的不死鳥，鳥喙又像一柄長劍。
這是菲尼克斯的象徵。眼前的這個符文，除了更加精緻，神祕更加濃郁外，和她當初推辭的，克萊恩遞給她的那枚符文幾乎一模一樣。
她望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精緻而冒着香氣的晚餐，一時卻無心享用。
她再次拿出了那枚長劍的碎片。
眼前的符文和這裏的氛圍就是最好的儀式場，凱奧絲不再猶豫。
碎片帶着赤紅鐵鏽的棱角刺入肉中，凱奧絲看到了自己的血液接觸那碎片時爲其蒙上了冰霜，又瞬間蒸發爲白汽。
以赫密斯語，她誦讀。
“紛爭與動盪的象徵……”
“硝煙與戰火的主宰……”
“亙古長存的災禍……”
“我要見你。”
碎片上冒出耀眼的紅光，凱奧絲知道這次禱告已經成功地聯繫上了些什麼。
她等待着菲尼克斯的迴應，但祂卻沒有再次在她耳邊囈語。
……果然。
祂確實在沉睡，常規方式無法聯繫上祂。
那麼……
其實很多東西都是相對的。
比如說寄生。比如說影響。
就理論上，被寄生者同樣可以干預寄生者，而被影響者也可以反過來影響施加影響者。
凱奧絲知道菲尼克斯面對着什麼。
所謂連聖者都不可能承擔的污染。令神明都受到影響的污染。
着也就是祂瘋狂的原因。也就是祂沉睡的原因。
理論上，這時候嘗試喚醒且接觸菲尼克斯，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且不說事實上凱奧絲現在的力量還比不過尋常半神，即使她抵達了兄弟會會長口中所謂的“序列2天使”的境界，這也是極其危險的事。
但凱奧絲決定這樣做。並非相信兄弟會會長不會陷害她。
——而只是因爲相信，兄弟會會長不可能費了這麼大功夫，只是爲了害死她。即使她終有一天會被兄弟會會長的謀劃所殺死，也不是一切都還沒有結束的現在。
以及，她不算太濃重的好奇心。
也許還有一絲很輕微的自毀傾向吧。
“菲尼克斯。”
凱奧絲平靜地念着。
她的意識在這個簡易的儀式的引導下，逐漸向就藏在她體內的，那股熾熱的氣息探去。
下一刻，她再一次看到了那個“東西”。
那個駕臨與菲尼克斯和原初魔女之上的“東西”。
那看起來事一個以着扇子遮住面孔，穿着血紅色旗袍的嬌豔女人。
“她”的頭髮如煙如雲，飄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