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霧。
猩紅色的血霧中,巡河者喬治恐懼地望着猩紅色的河面。
發生了什麼……
他見過類似的情況。過多的化肥被排入水中,引起了藻類的增殖,使綠色的水藻鋪滿了水面。
但那僅僅是一個小湖泊。但那僅僅是綠色的水藻。
他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這樣猩紅色,光是看到就令人感到不安的河流。似乎連整條河都變成血色了。
還有這霧……爲什麼會起這麼大的霧……
唔……頭好疼……
喬治捂住了自己的額頭,感受到了那份滾燙。
他突然有了一種劇烈的噁心感,於是他俯下身嘔吐,卻看見自己吐出了全是鮮血和不明的黑色物質。
短短几秒。他的身體已經無法支撐他繼續站立了。他無力地倒下了。
如果河面不是紅色的話,他應該能從倒影中看見自己發紅的眼睛和留着血的五官。
隱約間,他看到霧氣變淡,模糊的窈窕人影倒映在血紅的河面上。
但他已經沒有機會確認了。
————
皇后區郊外,一輛無軌公共馬車上。
特莉絲戴着有面紗的帽子,安靜坐在角落裏。
她沒有像別人認爲的那樣直奔塔索克河,順水而逃,或者前往最近的鐵路,攀爬火車。
她選擇的是重返貝克蘭德。
羅塞爾大帝曾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趁着這次的混亂和王子爲她做出的犧牲,特莉絲試圖抓住這機會逃離魔女教派的控制。
就在這時,她突然感到一陣恍惚,如同陷入了最深最黑的噩夢之中。
左手小指上的藍寶石戒指閃着幽藍色的光。
她驚異的神色很快平靜下來,又像剛剛醒事的孩子一樣,露出了生動的好奇。
她歪了歪頭,有些嫵媚地望着遠處。
————
“凱——奧——絲——!!”
槍聲。淡金色的子彈劃破空氣。
——正中凱奧絲的眉心,卻甚至連破壞皮膚都做不到。
下一刻,克萊恩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他感到自己關節痠疼,頭疼腦熱,肺部更是如同撕裂般劇痛。
靈性在瘋狂的提示他,離開這裏,他會死。
注意到凱奧絲沒有什麼動靜,克萊恩只是苦笑幾聲,忍着滿身的病痛,再次擡起了槍口,對準了更加脆弱的眼睛。
“醒醒——!!”
躺在灰白石柱中央,安靜如雕像的凱奧絲感應到了刺激,有些迷茫地睜開了眼睛。
————
經過七繞八繞,藉着無麪人的能力,克萊恩來到了這裏。
這很奇怪。他原本僅僅想要活命,逃過這場災難,但他還是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這個“儀式核心所在之地”,這個最危險的地方。
在剛纔那個岔路,明明可以逃出去的,不是嗎?
自己僅僅是個序列6,灰霧的能力在現實基本不起作用,不是嗎?
儀式核心的危險少說也堪比半神,不是嗎?
可他還是來了。也許心存僥倖,帶着些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向最危險的地方前進着。
————
“我剛纔做了些什麼……”
凱奧絲眼中帶着深深的疲憊和初醒時的迷茫。
她觸摸到了一根自己的頭髮,它已經變得灰白,失去了所有色澤,像一條死掉的蛇。
凱——奧——絲——
耳邊模糊地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卻又像遠在天邊一樣。
她有些恍惚,感受到了自己和某些東西的連接。
那連接像血管一樣搏動着,又如眼球后的神經,傳遞着視覺。
她看到了貝克蘭德的血霧。看到了這座城市的最不被重視之處發生的苦難。她感受到了死難者的苦痛,卻以這血肉之構成的養料滋養自己。
我……
“喲。”
立於石柱上的烏鴉注視着偵探的嘗試和努力,在他終於成功時才發聲,諷刺般地說道。
“克萊恩小朋友,歡迎來到這裏。可是,這有什麼用呢?”
“事情已經發生了。”
克萊恩還是能模糊地聽到那股令人心煩意躁的水聲。他能感受到,無數的痛苦和絕望沿着那水聲蔓延。
他有些無力地將左輪的槍口從凱奧絲身上移開。
即使並不是很清楚此前發生了什麼事,但事到如今,他很明白現在的處境。
——那隻烏鴉身上綻放的靈性強於因斯,而且還帶着另一股和阿茲克先生相似但更寒冷的氣息。
……
“可我不想這樣做。”
凱奧絲聲音平靜地說道。
她回想起了廷根。她恐懼地逃亡。
貝克蘭德的人,和廷根的人一樣……與她無關。她本完全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但……也許只是爲了對操縱自己命運者展示叛逆,也許只是想試試另一種可能,她這次要換條道走。
她想起了那些海盜。沒有一個海盜是無辜的,幾乎每一個海盜都是罪人,但幾乎沒有一個海盜是“天生壞種”。
他們在成爲海盜之前,也只是普通的人。
靈性開始變的混亂,克萊恩被餘波的震盪傷倒,咳出了幾口帶血的痰。
“好。”
出乎克萊恩意料的,烏鴉並沒有直接拒絕。
“那麼,你自己試着去做吧。”
克萊恩聞言一喜,又很快意識到事情肯定沒有那麼簡單。
他望向凱奧絲,而凱奧絲沒有任何表情。
靈性更加混亂了,克萊恩後退幾步,避開了疾病、詛咒與冰霜肆虐的區域。
他聽到了水聲的減弱,但它並沒有完全消失。
凱奧絲神色仍然冷漠,但面色變得更加蒼白。
這個儀式已經牽扯上了太多額外的東西了。它不僅僅是半神的晉升儀式,普通的,向神明的祭祀儀式,或者追溯過去的儀式了。
而現在的凱奧絲,狀態既好又壞。她的力量在增長,靈魂在昇華,但此刻對自己的控制力降到了最低。
加上這個儀式的特殊佈置,即使被摧毀部分也會保證繼續進行的特性,讓施術者在儀式力量使用完前中止儀式成了一件無比困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