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如何，不管是自己判斷，還是菲尼克斯的在耳邊的低笑，都說明阿蒙至少現在沒有惡意。
“……你有什麼方法，阻止死神的逃跑嗎。”
阿蒙扶了扶單片眼鏡，“說實話，某些方面上有些難度。”
“請說，如果有我可以協助的……”
凱奧絲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微笑着的阿蒙打斷。
“比如說，怎樣只讓祂無法逃跑，而不殺死祂。”
“……”
“那我準備動手了。”
“這一定是場有趣的戲劇。”
阿蒙以戲謔的語調感嘆道。
凱奧絲不瞭解死神，祂卻很瞭解。即使阿蒙不在，祂逃走的機率也不過一成。
凱奧絲推了推傾斜的彼岸花冠，手持長劍，一步步地向前。
她的身影越發扭曲，越發無法辨識。即使是注視着她遠去的阿蒙，若非對她借用權柄的氣息極爲熟悉，也會失去對她準確座標的掌握。
阿蒙站在原地，扶着單片眼鏡，若有所思地望着某處虛空。
————
一步，兩步。
更近了，更近了。
與越發滾燙灼熱的長劍不同，隨着羽蛇在眼前一點一點放大，凱奧絲的血液越發冰冷。
細膩的鱗片。染着淡黃色油污的白色羽毛。駭人的巨大冰冷豎眼。
冰冷死寂，但又尊貴至極，如同萬千亡靈簇擁的神明。
凱奧絲沒有感到狂熱，也沒有感到恐懼。她的心只是冰冷。
是神性吞沒掉了所有可以燃燒的人性，還是她本性如此？
死神途徑的神話生物形態爲，不死鳥。
羽蛇不是神話生物形態。
也就是說，現在的薩林格斯，並不處於完全狀態。所有的能力都沒有達到最強——這裏甚至指的是序列1的最強。
再向前一步。
又一步。
……不能繼續走了。
按照估算，未展開神話生物形態的完美序列1，在“狩獵僞裝”“盲視詛咒”以及阿蒙“欺詐命運”之下，感知範圍會比現在凱奧絲離薩林格斯的距離更小。
但祂畢竟是一位曾經的神明。必須對祂抱有足夠的尊重。
——即萬無一失地殺死祂。
凱奧絲舞動長劍，撒出一片血色劍光。
祂感受到了這柄劍，以及它作爲真正內核的權柄，與某個遙遠之處連接了起來。
那遙遠的連接不僅賜予她力量，還帶給她對死亡深寒的熟悉。
————
危險！致命危險！
靈性瘋狂示警，薩林格斯第一時間打開了冥界之門，試圖讓浩瀚的冥界爲祂承擔傷害。
與此同時，盤旋於祂身上的無盡亡魂化作森森死氣，籠蓋了祂身邊的一切。
冥界和蒼白吐息，即是防守，也是爲未來進攻和逃跑的做的準備。
吐息潰散，大門破碎。在薩林格斯不再淡漠的眼神中，血色劍光落在了祂的身上。
刺啦一聲。半隻羽翼落在地上，瞬間被燒成灰燼。傷口處帶着茵茵血光，不僅僅是暴戾霸道的神力，還藏着陰冷綿密的詛咒。
……這種感覺……這種灼熱……
…………是紅祭司。
權柄。這是力量與戰爭的結合。這一劍，連真神都要認真對待。
“……是……你。凱……奧……絲。”
折翼的羽蛇吐出蛇信子，嘶嘶地說道。
“我們之間沒有利益關係，而我也已經被你殺死過一次，失去了一切。我甚至主動避開了你的勢力，命令靈教團以及皇室對兄弟會做到絕對的退讓，我們未必是朋友，但已經不是敵人了。你何必——”
凱奧絲置若罔聞，血色的劍光如水波般在長劍上盪漾。
“爲什麼……爲什麼！我已經退讓！”
曾經的死神嘶吼着，一道又一道來自荒涼之地，能風化虛無的風吹拂着，形成了絕對死亡的漩渦。
也許是受到了某些誘導，也許是好奇菲尼克斯的過往，凱奧絲輕聲回答道：
“這是神的旨意。”
隨後，劍光再次揮灑而出。
折翼的羽蛇眼神冰冷，“死亡”這個概念在此刻消失了。劍光穿過了祂的身體，粉碎了祂的靈，卻沒有真正殺死祂。
它們不僅悍不畏死，而且甚至根本不會死！即使被血光撕碎，也會迅速重組，集合，繼續衝鋒！
並非一隻，兩隻，並非十隻，百隻，並非千隻，萬隻，而是數以億萬計，幾乎無窮無盡的強韌靈魂！
這不是未展開神話生物形態的序列1能做到的事！這也並非是幾十年，幾百年就能攢出的積累，這是薩林格斯兩千年來做出的所有準備！
被禁止借用暗河，也能利用冥界！羽蛇狀態也算作全盛！
“你不是在神降！”
薩林格斯的聲音略有些顫抖。
這是祂甚至沒想到過的，最好的情況。
祂知道凱奧絲的精神狀態絕對不會好，絕對不可能好，也就是說祂肯定在謀劃復原之計。
而現在，祂面對的，竟然只是作爲亡靈的凱奧絲，和作爲祂容器的，區區序列2的魔女！
只要能讓無盡亡靈進入這魔女的身體，蒼白的祕毒就會殺死祂的靈魂。而真正的凱奧絲，也會因此受到更嚴重的傷害！
理論上存在掌握祂靈魂的可能，但薩林格斯甚至想都沒有想過這條路。
只要能逃走就好，只要等到末日到來就好。那時神明們必然沒有精力管無關緊要的祂，而是爲自己的生命，未來和錨戰鬥……
只要能……
只要……
災禍的力量在凱奧絲的控制中爆發了。
亡靈們開始潰散，開始失去控制，開始互相殘殺。
攻擊還能繼續，但成功率已經下降到半成了。
薩林格斯沒有猶豫，直接準備遁入冥界。
祂打開了冥界之門，吐出一口蒼白吐息斷後，直接穿過。
——但祂並沒有進入冥界。
阿蒙戲謔地笑着，不知從何處出現，扶了扶單片眼鏡。
祂偷走了門，換成了一扇新的，通向原地的門。
……原來如此。還有瀆神者的參與。
萬無一失。
羽蛇麻木地張口，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長劍再一次刺入了祂的身體。
災禍的力量爆發了。
祂維持“殺死死亡”的力量消散了。
現在，祂靈體破碎，身軀殘破。還被詛咒和神力侵蝕了。
——即使是蒼白皇帝，也無法在這種情況活下來。
凱奧絲晃了晃身體，勉強站穩。
她看都沒看還要說話的薩林格斯一眼，將劍拔出。
隨後，她推了推花冠，雙眼中的淡紅化作濃厚的猩紅，殘暴，憤怒安靜低沉地沸騰。
“這麼多年不見，你倒是有了人性。”
菲尼克斯拉長了聲音嘲弄。
“爲……什麼……我已經……”
“告訴你件事，我已經原諒了阿茲克。就是你的兒子，曾經的復活後手，攻破我赤之國的人。”
“你……”
“對，你知道我爲什麼不原諒同樣曾經不懂人性，現在卻知曉了，而且對我處處退讓的你嗎？”
不等薩林格斯回答，祂自顧自地說道：
“因爲我是凱奧絲。我是混亂，我是隨心所欲。你放出了我這個惡魔，你讓我失去了約束我的東西。你是始作俑者。因爲隨心所欲，我放過了阿茲克，同樣，因爲隨心所欲，我決定殺掉你。”
“放心，我會考慮到你的復活手段的。你分了一份序列2特性在冥界，我恰好找到了。我，南大陸執掌多年的冥皇，北大陸暴虐的血皇帝，准許你，得到永眠。”
“我殺你是髒了你的頭。抱歉，爲了配得上你的死法，我決定不親自手刃仇人。小傢伙，你來補最後一刀。祂的復活手段在冥界的這個座標，你過去，復活祂，再把祂殺死。”
“……是。”
凱奧絲輕聲應道。
薩林格斯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祂死了。但很快會復活，再死一次。
“啪，啪，啪。”
阿蒙在鼓掌。
祂熱烈地鼓掌，如同看到精彩戲劇謝幕的觀衆。
“果然，這是場精彩的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