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概念”的分化，沒有“象徵”的牽扯，她就那麼簡簡單單地走了進去——如同走進自己家一樣。
空曠，幽暗，深邃。如同真正的星空。無形的屏障將其隔絕成了內部與外部。
她望了一眼如塗鴉般的太陽，那是最顯眼的“屏障內權柄”，又將目光投射於屏障外，廣闊、未知的領域。
外神……
強大的舊日。盤旋於屏障外的，佔了其中大半。
而這大半也正是最強大的那部分。
如同孩童塗鴉般手繪的紅月妖異地閃起血紅的光。似乎在迴應她的注視。
“……嘖。”
凱奧絲收回了視線，不再直視那輪手繪的紅月。
並非是她的注視被察覺，而是紅月根本未停止過注視。這是凱奧絲瞭解到的。
自不久前原初隕落時，星界已經產生了“震顫”，宣示新神的誕生——有的外神只是窺視一眼，但有的外神一直等到了現在。
當然，發覺了凱奧絲的目光的，只有那輪紅月。
這是警告？還是某種威脅？
不過，無論是什麼，現在的凱奧絲都不打算給予迴應。
先不提天尊的封印仍然把她的部分禁錮在西大陸，就單純的“錨”來講，已經“消逝”的凱奧絲·卡特是支撐不了多久的，她還需要更深層次地穩固“自我認知”。
“等我叫上詭祕之主，全知全能者，宇宙之暗，還有祂落下的萬物之母再一起來羣毆你……”
她碎碎唸了一句，認真地觀察起了那道屏障。
作爲災禍的象徵，她能感受到那道屏障的衰弱。
“……我能打爆它嗎？”
她又思索了起來，半響，搖了搖頭。
“等我狀態達到‘完美’，然後在阿曼妮的協助下，應該就能打破它了吧。不過，這看起來未必比天尊留下的灰霧難打破。”
……灰霧畢竟有源堡支持，一直得的到源源不斷的補充，而那道屏障，僅僅是未完全甦醒的“最初”留下的一個念頭。
而就是這麼個念頭，這麼個不斷衰弱的念頭，把9份源質牢牢地鎖在了地球之上——直到今天，外神們伸出的觸手最高也不過是唯一性級。
“當時短暫甦醒過來的最初，在想些什麼呢？”
“祂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將這九份源質放入了地球中，又塑造了這道屏障呢？”
“啊……思路又走遠了。”
凱奧絲收斂好無意識外放出的災禍氣息，望向了屏障之內，某個她所熟悉的地方。
很快，她露出了既緬懷又期待的神色。
那片隱祕，那片黑夜，如同記憶中無數次那樣，向她招起了手。
————
“歡迎回來。”
點綴着繁星的深沉帷幕後，摘下面紗的女神露出了淺淺的笑。
而那笑意卻深到了那雙總是藏着無數隱祕的眸子中。
凱奧絲輕輕抿着嘴脣，注視了那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神幾秒。
在那幾秒鐘，空氣如同靜滯了。
感受到氣氛微妙的變化，連安靜的夜都開始變得不再冰冷。
凱奧絲撲了過去，如乳燕歸巢般急切，如分別許久的熱戀情人般激烈。
擁入懷中，柔軟，溫熱的觸感。
即使是神，血也是熱的。祂們也是有心的。
祂們落在地上，而夜香草，月亮花，深眠花，彼岸花迅速地生長了起來，形成了一小片豔麗華美的花海，簇擁着二人。
凱奧絲匍匐在阿曼尼西斯身上，嗅了幾口她身上那令人寧靜心安的甜香，擡起了帶些英氣但仍然露出些許柔弱的臉。
望着那人閉上眼仍帶着歡悅的臉，輕輕撅起柔軟脣瓣，緩緩落下。
“你還想趴在我身上到什麼時候？”
溫柔寵溺的聲音，帶着些責怪，又似乎有些奇怪的喜悅。
“啊……對了，鎧甲都沒卸掉。”
凱奧絲這才從見到女神的喜悅中回覆過來，她一念間，堅硬的盔甲褪去。
胸前的柔軟與另一份柔軟堆積擠壓了起來。
然後，她積蓄已久的情感終於爆發而出，大聲地哭了起來。
“嗚嗚……終於又見到你了……”
“阿曼妮……謝謝你……真的……”
“我太幸運了……”
自地球歷史上，甚至全宇宙這次輪迴中第一位“後天舊日”，泣不成聲地說道。
但那掉下的眼淚都是歡悅的。
這是凱奧絲第一次哭泣。從都市的二十餘年生活，到第四紀領主的發展，國破家亡後的顛簸流離，第五紀行走與刀尖上平衡的日子，都沒有留下過眼淚。
是爲離開故鄉多年的葉溪寧流的淚？是爲掙扎輾轉維持微妙平衡，踩在神明警戒線邊緣塑造理想家園，卻被無情摧毀的凱奧絲而流？是爲死戰的菲尼克斯而流？是爲試圖維持自身，墮落成最醜惡模樣期待得到死亡卻被救贖的凱奧絲·索斯而留？還是爲那個剛剛誕生，就被祂們操縱着參與命運編織盛大戲劇的凱奧絲·卡特而流？
也許都有。
無論如何，她成功了。
不需要在意她經歷了些什麼，不需要在意她是誰，但她成功了。
“也很重要哦。”
阿曼尼西斯輕輕轉身，把凱奧絲放在地上，仍然面對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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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經歷塑造了你，塑造了凱奧絲。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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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奧絲已經只剩小聲的抽泣，激烈的情緒已經被剋制住。
“我……再說一遍……我從來不會……爲自己做過的任何事情後悔！”
她驕傲地，光彩奪目地，哽咽地說道。
阿曼尼西斯捧着凱奧絲的面龐，輕聲安撫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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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丟人。”
“我可是舊日啊，地球上唯一一個完整的——嗯我知道我現在卡牆裏了並不算真正完整，但你先別說——唯一一個完整的舊日，這麼出來之後乾的第一件事是在你懷裏哭了一場……”
“好丟人啊……好丟人啊啊啊啊……你給我隱祕掉這一段!永遠別跟外人提！”
略有些羞赧的獵人小姐甚至舉起了那柄火銃，指着黑夜女神威脅道。
——沒錯，即使抵達了舊日，凱奧絲小姐還是更喜歡獵人勝過魔女。
當然，作爲舊日，所謂陰性陽性對她而言已經不是什麼困擾——事實上，序列2就已經失去了嚴格的性別。
而女神只是微笑着。
“對了，關於災禍之城和永暗之河，我有了些和亞當不同的見解，亞當認爲這兩份源質組合起來時會引起宇宙毀滅，最初甦醒，但我隱約感覺實際上單純的支柱並沒有直接毀滅宇宙的能力——即使身爲終焉與災禍的象徵。應該是，直到最初即將徹底甦醒，宇宙已經到了毀滅的邊緣——甚至宇宙已經毀滅但最初未完全甦醒時——這兩份支柱的象徵才能完美組合，誕生出第四支柱……”
凱奧絲生硬地轉移話題，很快地開始詮釋自己晉升舊日後得到的新見解——當然，女神還是一如既往地認真傾聽着。
“等等，我是不是忘了些什麼要說的。”
“我現在記性不是很好，你讓我想想……”
“是什麼來着……似乎不太重要，也不太緊急……”
（標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