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人的世界,到底還是複雜了些。

    回到房間後,程清和冀兆先兩個人商量了好久,畢竟多出來個孩子,很多事情,都是需要重新規劃的。

    比如,孩子領養的問題,上學的問題,稱呼問題以及生活中的各種問題,以及孩子的心裏問題,還有睡覺的問題。

    而領養和上學,還有稱呼這個問題不算大,可以解決。

    生活中的各種問題,那就需要慢慢的磨合。

    可孩子的心理問題……這個孩子,看似禮貌懂事,但是就如冀凌辰開玩笑說的——好冷吧。

    是挺冷漠的。

    而且這個孩子,防備心裏太強,給人的感覺,的確是不怎麼好接觸。

    程清看的出來,她在剋制着,維持着自己的禮貌,可以說,以從醫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個孩子的心裏,並不太積極陽光健康,所以,要把一個孩子往好的方向引導,這也是他們的首要目標。

    再就是睡覺的問題。

    重新裝修,顯然工程比較大,不太現實。

    單獨給她隔出來個房間,好像還沒什麼合適的位置。

    而書房,在讀書世家的冀家來講,地位是不一樣的,那個位置還不能動。

    可做個上下鋪吧,放到冀子凝房間?

    冀子凝這個孩子,對待隱私的在意程度非常強。其實說,即便是過幾天她住校了,她的房間,也是不許別人進的。

    那就把上下鋪放到冀凌辰房間?冀凌辰無所謂,可是冀繁星那個孩子,又肯定也是不願意的,而且冀凌辰也大了,孩子是真的需要獨立空間的。

    冀氏夫婦非常開明,也非常注重保護孩子的隱私和尊重孩子的意見。

    畢竟家庭條件優越,他們也希望,給孩子充足的私有空間,和足夠的尊重,這樣樹立起來的性格,纔不會太過被動。

    而再對夏晰否來說,這樣一個孩子,心裏想法肯定會特別多,既然準備撫養了,他們就不會區別對待,而且,可以看的出來。像這樣的孩子,更應該多加關愛才是。

    所以,程清和冀兆先兩個人,就這個問題,一直探討到深夜,最後得出來的結果,就是——沒有比再重新換個房子,更加省事的了。

    五個房間,每個孩子,一人一間,簡單方便。可這樣的房子又太大,地理位置都俱佳的新房,那就不太好遇見了,又是一個難題。

    而外另一邊,冀繁星和夏晰否也都沒睡着,警惕性很強的夏晰否,是不可能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說睡就睡的。

    而冀繁星則是心思慌亂的一天,驚喜肯定是驚喜,但是還要再經歷一個,從小媳婦到小妹妹的過度,他還得自己和自己好好的溝通教育一翻,才能徹底的找好定位。

    他輕輕的下了牀,走到夏晰否的牀邊,小聲地問:“睡了嗎?”

    夏晰否翻了個身,睜開眼睛看着他。

    冀繁星勾起嘴角,就扯出了一個可愛又溫柔的笑,他伸出小手,又給夏晰否蓋了蓋被子說:“睡不着吧,哥哥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夏晰否瞪着眼睛看了他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冀繁星見她點頭,又揚起了嘴角,直接就坐在地上,倚在她的牀邊,聲音很好聽的說:“動物園裏,有一座猴山,山上的小猴子特別多,但是有弱小的,也有強大的。很多時候,弱小的小猴子都搶不到食物喫,還經常的被強大的猴子欺負,小猴子……”

    “欺負回去就好了。”

    “什麼?”她的聲音特別小,冀繁星沒聽清,他轉過頭去看她。

    夏晰否掀開被子,也坐到了地上,此刻,她的眼中,有一種鋒芒畢露的感覺,她看着冀繁星說:“欺負回去就好了,爲什麼要忍氣吞聲的當一個弱者呢?”

    冀繁星看着她的眼睛愣了好一會兒,忽而就笑了,他問:“有人欺負過你嗎?”

    夏晰否想了想,又偏過頭,看着他認真地說:“我會把這種人,都打到服氣爲止,誰也不低誰一等,他們總會有這樣那樣的驕傲,但是與我有什麼關係?和我做什麼比較?既然,想要與我比一比的話,那麼,我也會用自己的拳頭告訴他們,我也有我的驕傲,還要比嗎?比不過,那就通通的把嘴吧都給我閉上,學學什麼叫做低調。”

    冀繁星笑而不語,滿眼寵溺的又看了她一會兒,纔有些啞着聲音開口,“好久,都沒有聽到有人跟我這樣說話了。”

    “嗯?”夏晰否不解。

    冀繁星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笑道:“這種看似很有道理的歪理,已經很久沒人跟我說過了。”

    他繼續看着夏晰否的眼睛說:“以前,有人跟我講過,她見過太多被欺負慘了的人,那些想要欺負人的人,不需要理由,一句看你不順眼,就可以把人打的連親媽都不認識。有人,從小就生活在這個世界的陽面,也有人,從小就活在這個世界上的陰面。人們都是習慣把好的事情放大,把不好的事情隱藏,所以,在別人眼中,看到的都是藍天白雲和陽光。”

    他想起,夏晰否曾對自己說:“在你們眼裏,也許只看見了一個乞丐,下意識的,你們可能就會覺得,好可憐或者好髒啊,再有甚者,可能還會覺得好惡心。”

    “可是命運就是這麼的噁心。”

    “噁心了別人的同時,也同樣的噁心到了自己。你想看一看藍天,可入眼皆陰雨,你想賞一賞白雲,可入眼皆污泥,你想摸一摸太陽,可它只會轉身背對着你。”

    她曾經看着猴山上的猴王,對着冀繁星說:“你知道嗎,像我們這種人,能站到那個位置上的,要有多努力?”

    “就像是歷天劫一樣,天打雷劈過後,別人都趴下了,但是你,要還能有一口氣活着,還能站起,那麼你就可以神氣。”

    “不然,依然是暗無天日的活着。”

    在那個曾經的動物園裏,她將目光,看向了那隻還在躍躍欲試,卻絲毫不敢上前的小猴子說:“在我們那裏,永遠不要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從它那裏,得到的,除了拖後腿和數之不盡的抱怨和打擊外,你什麼也得不到。”

    從記憶裏,冀繁星又猛然回神,他忽而寵溺非常地笑着說:“曾經,也有人跟我講過,猴王和小猴子的長篇大論。”

    “她說的對。”夏晰否不太友好的看着冀繁星。

    冀繁星看着她那瞬間就冷下來的臉,想了想,可能是……被自己剛剛無意間說的那個“歪理”,又把人給得罪了。

    他抿起嘴角,心中的重荷,就像是有千百擔那麼多,如今,終於可以全都放下了,他深呼一口氣,忽而就笑出了眼淚來,他看着她說:“嗯,對,哥剛纔開玩笑的,只要是你說的,什麼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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