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晰否突然想起,曾經的自己,跟人打起架來,是真的很沒數。

    冀繁星很久以前就跟她說過,這個有沒有數的標準,不能用你把人打沒打死來衡量,你的標準,不能僅僅只是他還活着、我沒有把他打死,這樣的認知,是不對的。

    所以,她從很小的時候,便也似懂非懂的在改,但是,改來改去的,若不是冀繁星一直在自己的身邊護着,可能,依然還是很沒數。

    冀繁星伸手握了握她的指尖,而垂下眼睫時,就看見夏晰否手中的鑰匙。

    他認識這把鑰匙,無論她手中的鑰匙環換了多少個,她都會把這個非常普通的鑰匙一起換上去。

    夏晰否拿着鑰匙在手中握了一會兒,忽而又攥進手心,這把鑰匙,已經打不開那把陳舊的鎖了。

    那把鎖,早就徹底的鏽住,冀繁星把她往後拽了拽,沒用多大力氣,就把那個腐朽的大門給踹開。

    撲面而來的腐朽味兒,非常刺鼻,屋裏屋外的空氣,相互融通了好一會兒,他倆才一起進去。

    屋子裏除了灰塵,那種被塵封的氣息,也特別的濃厚。

    冀繁星環顧了下四周,他也是第一次來到這裏。

    這個房間不大,也就十幾平米的樣子,有竈臺有土炕,有個衣櫃,還有一個隨時隨地都會散掉的書架。

    書架旁邊,還有堆砌成小山的書籍,時間太久,很多破舊的書,都很不禁碰,一碰直接就碎了。

    冀繁星打開衣櫃的門,裏面全部都是老人家的衣服。

    他看了夏晰否一眼,老人都過世了,爲什麼她的衣服沒有扔掉?

    夏晰否一直在翻着書,沒有注意到他,冀繁星想要在衣櫃裏找一找有沒有夏晰否的衣服,可也只是簡單的翻了兩下,衣櫃就噼裏啪啦的散了架,夏晰否回過頭,愣了一瞬,而後看着冀繁星就笑了。

    冀繁星有點尷尬,禮貌性的立刻說了句對不起後問她:“婆婆人都走了,爲什麼衣服還在?”正常的情況下,不是應該都要處理掉的嗎?

    夏晰否蹲在那一堆已經凌亂的衣服旁邊看了一會兒,似是回憶道:“婆婆不讓扔,讓我留着我就留着了。”

    冀繁星想了想,婆婆走的時候,夏晰否才五歲,的確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也就一直留着了吧。

    此時,他又非常驚歎,夏晰否的記憶是真的太好,五歲時的事情還都記得。

    他目光掠過衣服,忽而在一個有些泛黃的紙片上停住,他也蹲了下來,伸手將那個疊的非常整齊的紙片取出來。

    冀繁星皺了下眉頭,看向夏晰否:“你從來沒碰過這些衣服嗎?”

    夏晰否搖搖頭,也看向那張紙,冀繁星將紙打開,裏面還有一張,他再次展開,紙已經很不經碰的馬上要碎了。可與這張紙一起掉出來的,還有五百塊錢。

    紙的上面寫着一個出生年份,後面明明是寫了日期的,可是又不知道爲什麼,給勾掉了,勾掉的印記很重,再加上時間久遠,更加看不清了。

    這個日期下面,又寫了一行字,下面的字跡很漂亮,夏晰否認了出來,“這是婆婆寫的。”

    這個字跡很清晰,一眼就能看的出寫的是什麼——

    婆婆叫她小不知。

    冀繁星此時才明白,原來,夏不知不是她隨隨便便起的聊天時的名字,她小的時候,就叫這個。以前,竟然是從來都沒有聽見夏晰否提起過。

    紙上寫:

    小不知,婆婆只是想要告訴你,其實,撿到你的時候,你的身邊還有一個玉鐲,但是婆婆的生活,本來就很困難,沒有辦法便把那個鐲子給賣掉了,給你換牛奶,換生活費,可是婆婆一直不敢跟你說。

    你知道,婆婆走後,給你留下的生活費雖是不多,但這些,都是用那個鐲子換回來的錢。

    婆婆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能看到這張紙,這裏的幾百塊錢,是婆婆偷偷爲你攢下的,不要亂花,你要記得好好學習,大一點後,拿着這些錢,然後走出這個地方。

    我會經常的神志不清,我也知道,很多的話,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所以,在我神志清醒的時候,便把我想說的話,都給記了下來,這樣,再我走後,等你長大了,也就看明白了。

    我把你的親人留給你唯一的東西給賣掉,婆婆心裏也是有愧的,你能原諒婆婆嗎?

    婆婆就是想啊,你若是和那個鐲子有緣,你們肯定還會再遇的,我特意囑託過那個買玉鐲的人,一定要好好保存的。

    這個買玉鐲的人,是個南方人,當時的年紀,大概六十多吧,他有說過他的名字,可婆婆腦子不好使,給忘記了,只記得他姓蕭。

    對不起啊小不知,是婆婆不好,記住的只有這些了。

    紙上的內容不多,到這裏也結束了。

    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冀繁星發現,那個很不愛哭的人,眼睛開始有些紅了。

    她的聲音有些啞的說:“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翻過婆婆的衣服,也沒有碰過,一直都覺得,房子是婆婆的,婆婆讓留着那就留着。”

    冀繁星把她拽了起來,擁在懷裏,然後聽見她聲音很小地說:“我不怪她啊,爲什麼要怪她呢,不就是一個鐲子嘛,她有什麼不敢跟我說的,沒有她,我根本就活不了啊。”

    冀繁星把她擁的更緊了,她已經開始抽噎。

    他在想,其實不管曾經還是現在,夏晰否還是有感情的,而且她的感情,也都未曾薄涼過,只是,從未遇見一個願意靠近她的人聽她講、聽她說,她的感情,纔會逐漸淡薄的。

    他又在想,如果說,現在的夏晰否,知道了這個鐲子的存在,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以前自己送她鐲子的時候,她也知道有這個鐲子的存在呢。

    可——這件事情,已經無從考證了,正如她的身世一樣,就連一個出生日期,她的親生父母,都不願意給她留下。

    他輕輕地低吻了一下她的耳鼓,然後再慢慢低輕着聲音安慰她——

    原來,前世的自己,對於她的事情,還是知之甚少的。

    冀繁星等她平靜下來後,便聽見她嗓音啞啞地說:“把這裏都燒了吧。”

    這一把火——

    燒在了無人知曉的夜裏,火光很大,瞬息之間,就燒沒了她所有的過往。

    她冷冷的看着,直到那個原本破敗的房屋,燒的只剩下殘餘……

    她忽而又自嘲地笑了下,聲音很淡很淡的說:“哥,你看,燒了這麼久,依然沒有人過來,如果,我還生活在這裏,可能被燒死了都不會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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