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一下，父親從未說過他只需要一個將領。”法拉米爾衝着自己的哥哥露出了一個微笑，“所以我和你一起。”
“……法拉米爾！”波洛米爾不贊同地叫着弟弟的名字，他想了想很聰明地說，“你是覺得我一個人做不到嗎？”
果不其然，法拉米爾連忙搖了搖頭，波洛米爾正打算趁熱打鐵，就被法拉米爾搶先說道：“可我只是想要能幫得上忙。”
法拉米爾垂着眼，看起來有些失落地反問道：“那哥哥是覺得我只會幫倒忙嗎？”
波洛·弟控·米爾一下子被弟弟這樣可憐兮兮的口吻擊中了，他想也不想地否認道：“當然不是！”
“那讓我一起去吧，波洛米爾。”法拉米爾擡起眼，臉上完全不見剛纔情緒的低落，“我不止是爲了你，也不是爲了向父親證明什麼，而是我對剛鐸的愛同你相比也不差半分。”
法拉米爾看着這支自願赴死、只是爲了給剛鐸更多苟延殘喘的時間的隊伍，平靜地說：“這個時候多一個人也會有些用。”
這對互相耍着心機卻是爲了對方的兄弟兩對視着，到最後，波洛米爾成爲了敗下陣來的那一個。
“好吧，說到這個份上，我確實已經沒有了阻止你的理由。”波洛米爾拍了拍法拉米爾的肩膀，“走吧，我的副官。”
皮平在一旁撐着腦袋，爲眼前的一幕開心的笑了。
他絕不是在場唯一露出微笑的那一個，和親人送行的其他剛鐸的宰相也發出了善意的鬨笑聲。
當白城的大門敞開，皮平望着奔向歐斯吉利亞斯的剛鐸軍隊，轉過頭詢問甘道夫：“他們會平安歸來的，對嗎？”
白袍巫師只是搖了搖腦袋，這一次沒有繼續當謎語人了：“我不知道。”
甘道夫誠懇地說：“但我希望他們能平安歸來。”
波洛米爾和法拉米爾這支隊伍的努力並沒有反對。
原本一天內就將兵臨城下的黑暗勢力足足被他們拖延了三天，而這恰恰給後續洛汗援軍的趕到提供了最基本的時間。
……然而，這是以波洛米爾的奄奄一息以及其他死去的剛鐸騎兵的生命作爲代價的。
若不是甘道夫以及兄弟兩的舅舅伊姆拉希爾親王出城接應了殘餘的剛鐸軍隊，隨之而來的損失將會更加嚴重。
“他是爲了掩護我受這麼重的傷。”同出發前的神采奕奕截然不同，同樣遍體鱗傷的法拉米爾仍然緊緊護着哥哥的身軀，對企圖安慰他的舅舅以及跌跌撞撞飛奔而來的父親說，“我很抱歉。”
“波洛米爾這麼做是爲了盡他的職責，作爲副將你本就應該聽從他的命令。”伊姆拉希爾親王看着身受數箭的波洛米爾，又看了看神色恍惚的法拉米爾，還有他的姐夫德內梭爾的一臉悲痛，同樣難受的他不得不站出來安慰他的親人們，“剛鐸的醫師會治好他的。”
……可醫師卻對此束手無策。
哪怕是甘道夫，在看完波洛米爾的傷口後，也只是輕輕搖了搖腦袋。
“治療並非我所擅長的魔法。”甘道夫說，“但如果是阿拉貢——”
“別和我提那個遊俠！”原本怔怔地看着大兒子微弱的呼吸的德內梭爾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着什麼主意，甘道夫！直到現在，你仍指望伊熙爾杜的後裔能夠扭轉局勢？”
剛鐸的攝政宰相喘息得很快，他閉了閉眼，想起曾經的自己在妻子病重的時候的急病亂投醫。
到最後，他的期盼換來的是什麼呢？不過是無能爲力。
德內梭爾想起自己在真知晶石裏見證的一切。
他看見了大河上密密麻麻的艦隊，哪怕是剛鐸和洛汗的兵力加起來都絕無獲勝的可能。
“剛鐸已經完蛋了。”德內梭爾的聲音冰冷，他看也不看王城裏的守衛，下令道，“你們的職務被解除了，在生命的最後，隨你們怎麼做。”
“不。”很難想象這麼短促的拒絕是從法拉米爾的口中傳來的，就連德內梭爾也驚訝地看着自己從來不聽話，但不會同他嗆聲的二兒子。
“我要求你們恪守你們的崗位，聽從甘道夫的調度。德內梭爾大人已然被悲痛擊潰，失去了基本判斷的理智。他的王令不會被傳達，也不作數。”法拉米爾宣佈道，頭也不回地說，“甘道夫，之後就交給你了。”
跟在法拉米爾身後的人層層疊疊地將德內梭爾圍了起來，見證這一幕的伊姆拉希爾親王只是扭過了頭，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德內梭爾驀地發出了一聲冷笑：“你想謀逆嗎，法拉米爾，我向往成爲古代先賢的兒子？”
“王之手乃醫人之手，我要讓波洛米爾活下來，只要他還有一口氣，我都不會放棄他。我對剛鐸也同樣是如此。”法拉米爾的手刀用力地擊中了父親的後腦勺，“德內梭爾大人，堅守剛鐸這麼多年的您，請先稍作休息吧。”
法拉米爾把被他擊暈的父親放在了哥哥的身側，他看了一眼他的兩個家人，轉頭對他的伊姆拉希爾說：“舅舅，我們該去奔赴屬於我們的戰場了。”
法拉米爾的眼神銳利，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劍。
剛鐸的人都知道，法拉米爾一直有着不輸于波洛米爾的光輝，他的仁愛與英勇也不會因爲他哥哥的存在而被掩蓋。
“我將和您同去，比起來歷不明的巫師，所有的人都更願意追隨您。”伊姆拉希爾親王說，“爲了剛鐸。”
*
弗羅多早已記不清這是他們踏上旅途的第多少天。
魔多的環境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糟糕，目光所及之處看不到一星半點的綠色，更別提食物和水。
山姆不得不規劃好他們的口糧，他還同弗羅多感嘆幸好有精靈們贈送的“明礬”，讓他們還能在夜裏冷凝了一晚上的水能夠飲用。
“而且，水嚐起來還有些甘甜。”山姆樂觀地說，“這可真是太好了，弗羅多先生。”
弗羅多喝了一口，努力擠出一個笑：“那太好了，山姆。”
弗羅多早就發現，隨着他攜帶魔戒的時間越來越久，他早已逐漸失去了味覺。
一開始，他以爲只是蘭巴斯放置太久了不再像開始的那般美味，到後來，他發現他連夏爾菸草的香味都想不起來了。
弗羅多思念夏爾的酒，他懷念夏爾的夏天，他想聽比爾博坐在他的椅子上，再一次和他慢聲細語地講起孤山的故事，他想到年少的自己一直渴望的冒險。
可是……弗羅多看向一旁的斯密戈，這個一直“咕嚕”的半身人也曾是屬於霍比特人這一種族，可現在的斯密戈除了他的身形還能找到一些屬於霍比特人的痕跡，霍比特人其餘美好的品質早已經消失殆盡。
斯密戈的牙齒非常的銳利，他喜歡生喫魚，因爲只有活生生的血還能讓他嚐到滋味。
弗羅多非常清楚：——斯密戈會是他的未來。
弗羅多不得不在山姆和斯密戈爭吵的時候選擇後者，哪怕他並沒有完全相信斯密戈宣稱山姆對魔戒的渴望。
這條前往魔多的道路只有斯密戈一人知曉，哪怕對方不懷好意，這也是弗羅多唯一能走下去的路了。
他不能回頭，而他希望山姆懷斯·甘姆吉能夠平安地離開。
在出來前山姆還有喜歡的姑娘呢，弗羅多真的希望山姆不用承擔他本不至於承載的負擔。
直到被一隻巨大的蜘蛛吞下的那一刻，弗羅多都忍不住想。
手中的埃蘭迪爾之光已然跌落，弗羅多並不驚訝於斯密戈的背叛，這個年輕的巴金斯仍然像甘道夫教導的那樣，對可憐的斯密戈懷着憐憫之心。
弗羅多相信有那麼一刻的斯密戈的確心懷善意，只不過他再一次被魔戒所支配。
弗羅多隻是止不住地感到可惜和抱歉。
他想，他註定無法獨自拯救世界。
“你說後人會怎麼樣傳唱我們的故事？弗羅多·巴金斯，有史以來最勇敢最知名的霍比特人，他毀掉了魔戒，他拯救了世界。”
“那你可還忘記了一個同樣重要的霍比特人，山姆懷斯·甘姆吉，弗羅多沒有山姆可走不了這麼遠。”
曾經他們在閒暇時的玩笑話還在耳畔迴盪，當弗羅多睜開眼的時候，他看到的就是一臉焦急地拍打着他的臉龐的山姆。
“弗羅多，你總算醒了！”山姆正試圖向弗羅多解釋他們現在的狀況，“我們從蜘蛛手上死裏逃生但被奧克抓到了……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兒！我們可以換上奧克的衣服，然後穿過這裏！”
弗羅多迅速接過了山姆手中的魔戒，他能感覺到山姆對魔戒的眷戀和不捨，弗羅多馬上將項鍊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走吧，讓我們毀掉它。”
弗羅多·巴金斯從不覺得自己能拯救世界。
可若是他並非一人，他想，那也不是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