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梁川這句話之後,賈詡先是頓了一下,而後面色平靜的青衫文士似是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看着他,道了句:“州牧醉了。”因爲醉了,所以都開始說胡話了。

    而在賈詡的這聲落下之後,他像是陡然間清醒。

    意識到自己剛纔說了他本不應該說對話的梁州牧略微僵硬了一下,在看了看面色似乎一如以往一樣平靜,但仔細觀察之下又好像有些波瀾的賈詡,順着他剛剛遞給他的臺階往下走,“是,某晚上貪杯,多喝了些,方纔的醉酒之言,文和切莫要往心中去纔是。”

    聽此,賈詡則是微微一笑,道:“既如此,那麼詡便先回去了。”

    他本來今天專程來找梁川,也不過就是爲了提醒他不要忘記他的梁州的爛攤子收拾的差不多就要去幫嬴月打掃一下雍州那邊了。

    不過倒是沒有想到,竟然還會意外的收到梁州牧幾乎明晃晃的邀約。畢竟將他剛纔那句話給補全,不就是這樣的意思嗎?

    ——“嬴月那邊不適合你,根本沒有你好好發揮的餘地文和你快來我的梁州打工吧!”

    不過答應是不可能答應的,就算他心中再怎麼想留在梁州禍害這梁州牧,但是爲了日後有機會可以可勁兒的禍害梁州,他的人設不允許他做出“主動叛主”這種事。

    ——誰讓現在的他可是高風亮節賈文和呢?

    ……雖說賈詡此前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夠被和這個詞給聯繫在一起。

    何況話又說回來,別看梁川如今被賈詡輕飄飄的揭過這個撬人牆角的問題權當婉拒心中有所失落,但實際上如果賈詡要是真的答應了,那事情纔會變得不對勁起來。

    梁川的這種行徑頂多就算是酒後失言,有什麼問題一切都能夠推鍋到“他醉了”這三個字上,但賈詡就不一樣了。

    賈詡又沒喝酒,不存在失言這種情況,在腦子清醒的很的情況之下,就這麼的同意了背棄舊主美滋滋的想要認新老闆,這種事怎麼想都怎麼讓人感到起疑。

    ——誰能夠確定今日的新主是不是就是明日的舊主,隨時就被他背棄呢?

    所以賈詡想搞事,那麼就一定要找到一個讓自己立於制高點的地方,讓人覺得換老闆不是他的錯,都是因爲老闆不做人,而他是一朵再無辜不過的清清白白白蓮花,這樣打入敵方內部才能搞出有意義的大事。

    而且要說起來的話,其實這樣疑慮這、疑慮那、彷彿全天下都要害他的多疑型主公纔是主公界的主流,說的直白一點,那就是

    ——當主公的,就少有沒有被害妄想症的。

    而由於歷任過的主公比較多的緣故,賈詡對於高調做事,低調做人,給這種多疑型的主公順毛是非常有一手的。甚至他都能出一個教人怎麼應付這個類型的主公不引起他們對自己的猜忌的經驗模板。

    ——無他,唯手熟爾。

    不過這一套東西他已經給壓箱底很久了。畢竟,誰讓他這一次遇到的主公實在是不走尋常路。

    嬴月她非但不是主流款主公,甚至還得說是少數中的另類——她是那種你說啥我就信啥,甚至你想搞事,但是你不想說,那我也絕不相問的非典型佛系傻白甜類型主公。

    ……具體的佛系之處,體現在她對於權力的追求欲絲毫不高漲。

    每每思及起這一點的時候,賈詡的心中都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很是難以言喻的情緒。

    以前的時候總是害怕主公對權力的掌控欲太強容不下自己太過冒尖事事揣測,所以要低調做人以明哲保身。而現在……

    賈詡也是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還會因爲主公不存在哪怕一絲一毫的猜疑而感到略有心塞

    這種事可當真是能夠說一句……造化弄人。

    不過說起來的話,其實她這樣子也還是有一個好處的,正因爲對於權力看待的很佛系,所以倒是不會在這條路上迷失了自己。不忘記自己的初心是何物。

    何況,她也的確是在朝着前路邁進,砥礪前行。

    這也就夠了。

    -

    北地郡。

    嬴月辦事不是拖拉的風格,所以在那日女孩子們的茶話會的第三天,便請荀彧幫她起草擬定了招募女兵的公文,不過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就迅速的派遣衙役張貼了出去。

    而是揪着因爲沒什麼事務可做,所以在辦公室中上了年紀老大爺模樣般摸魚的郭嘉和戲志才兩人把荀彧擬出來的這份告示抄寫了五份。

    她要組建女兵,自然不可能只在北地郡的範圍內找人,而是在她手中的幾個軍全部都要同步進行。

    其實在讓兩人抄的時候嬴月是有些猶豫究竟是四份還是五份的,因爲張掖郡雖然如今也算是她的,但是那邊到底現在還有些亂。官府中包含着不少的讓人覺得糟心的破事兒,只不過在思索一三之後嬴月還是決定將事情一井做了。

    張掖郡那邊亂糟的是官府,而軍營之中雖然衛青和趙雲纔剛去沒多久,但是她要招女兵這件事卻是隻和沒什麼問題的百姓們息息相關,待到女兵的選拔結束之後,她會把其他幾個郡的女兵們一井遷到北地郡來訓練。

    畢竟招募女兵一事雖然是她心中惦記已久的事情,但嬴月心中也知曉可能根本就沒有多少姑娘願意來報名。女子入軍營這種事情說起來還是太有些驚世駭俗,也讓人心中覺得恐慌。

    但是這卻是她一定要實施下去的東西。因爲只要她想要改善女子的地位,讓其得到上升,那麼女兵就是一定要存在的。

    如今在她的治下,往下一點,有拋頭露面出來做工的女子,往上一點,官府機構之中亦是有着女官。

    可只有下層經濟地位變化免不了受人指摘,便是擁有養活一個家庭的能力,也還是要讓人說“行爲不檢點”,而若是隻有上層政治地位變化出現朝中任職女官又有些浮於表面,便是不說女子,天下之大,人數之多,能夠入朝爲官的佼佼者又有幾何呢?

    這井非是說在這兩方面的改善沒有用處,只不過如此的效果太過緩慢,範圍也太過片面。

    但是軍事方面是不一樣的。自古以來,戰場都是男人的戰場,對於女子來說是一個禁止觸入的地方,男人們在戰場殺敵,保家衛國,而女子只能夠在家中癡癡等待。而嬴月想證明,女子同樣可以頂天立地,縱橫沙場,這不是隻有男人才能做的事,普天之下七尺男兒所有的氣節,女子同樣擁有,也同樣可以立不世之功,封侯拜相。

    何況政權是由軍權所維護的,軍營之中女子的力量越大,朝堂之上的女官們底氣也會更足,不必擔心這位女子謀求什麼合理利益的時候被哪個男性官員突然甩出來一句“要不是我們男人在邊境保家衛國,哪有你們這些頭髮長見識短的安生日子過?”而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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