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放妾書”一事的施行,轉瞬間時間便步入夏日。

    這天,正當嬴月喫着西瓜冰碗,在書房處理政務的時候,忽然之間在一干分別稟報各項事務的奏摺之中發現了一份內容很怪的摺子。

    ……怪到她有些忍不住的覺得自己好像眼花,擡手輕揉了揉眼睛以後又重新的看了一遍以示確認。

    嬴月會這樣的原因也無他,只是因爲這份摺子上所寫的內容。

    根本就不像是他們按理來講,能夠寫出來的東西。畢竟,

    ——門閥世家出來的人大多古板。

    可偏偏現在這些古板的朝臣就給她寫了這樣的……算起來的話,好像應當也算是“諫言”一般的東西,

    ——望陛下廣納後宮。

    一來是如今後宮虛設,太過冷清。

    二來是女帝如今……還不曾有王儲。

    看着他們遞上來的那個完全將牙牙給視若於無物的摺子,嬴月不禁擡手揉了揉額角,心中有些不住的輕嘆一口氣。

    ……這些朝臣,怎麼就學不乖呢?

    幾個月前,修建帝陵那件事之際她曾警告過他們不要去妄圖揣測她的心思——至少不要把揣測她心意的事情給做的那麼明顯。

    雖然她已經明令過不要和她耍心眼,不代表這件事是真的絕對不可以,但是真的想和她玩心眼總該做的高明些,讓她無以發現吧?

    這種每日時時都在被揣測着心思,可偏偏他們揣測出來的東西完全和她本人的想法南轅北轍,而在這般的情況下,他們還自以爲做得很好,因此而沾沾自得覺得終於摸透了她的心思會被她嘉獎了的事情當真是讓嬴月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微妙。

    所以只能夠揉着頭把他們這讓人哭笑不得的摺子給扔到一邊去積灰,打算將其就此沉寂下去。一切權當做它今日不曾出現過。

    但正所謂事與願違,嬴月不想跟這些朝臣們計較着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鬼才”主意,懶得搭理他們突如其來抽的這陣風。

    可是這些大臣們卻並不打算放過自己,非要來撞嬴月的槍口,生怕嬴月找不到理由處置他們似的主動的送上人頭。

    就在嬴月將這份請求她廣納後宮的摺子給扔到一旁的三天以後,一丁點關於此事的消息都沒打聽到的這些門閥世家出生的朝臣們坐不住了,於是開始在朝堂之上向女帝提及起此事,試探着詢問着當初他們所寫的這份摺子,陛下可否有見到。

    在第一個開口的人詢問此事的話音落下之後,嬴月登即就笑了。

    被氣笑的。

    ——聽聽,這要是不知道情況的人,還以爲這些朝臣們是多爲她着想呢。

    當初她在乍一眼看到此事之際的確是有些詫異,因爲她知道這些人其中有不少對於她以女子之身稱帝的事情始終多少有所介懷,所以纔看到那個摺子的時候,心中感到有些奇怪。

    可是這件事情在稍微進行深思一下之後,換上另外一個角度,從利益上來出發的話,那麼便不難看出這羣人背後打的什麼主意,

    ——這是覺得在前朝之上實在是勸不動她這個無論何事都自我決斷,絲毫不聽勸告的皇帝,所以想要將主意給她打到她的“後宮”,試圖養出那麼兩個能吹枕頭風的人。

    而同時這一點也是在藉機試探她的態度。

    她如今尚且才初初登基,可是卻已於政策之上變動太多,廢了無數“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不可磨滅的宗法”,又在學堂一事上大大侵襲了他們這些門閥世家的利益,甚至在日後會影響他們的地位,如此之多的事情難免會引得門閥世家貴族人心惶惶。

    所以他們現在就忽然之間想起了一個自古以來世家和皇族維持關係穩固的一個老法子——“聯姻”。

    按照男性皇帝的情況而言,世家將自己家中女兒送至後宮,而皇帝廣納世家貴女,這算是一個向世家們傳遞一個友好的信號。

    所以同等推換一下,這些門閥世家是想將自己家中的適齡男兒送給嬴月,而嬴月收下他們,這方纔能夠安了這些世家的心。

    可問題就在於……

    ——她爲什麼要犧牲自己來安這些朝臣的心呢?

    ——她手握重兵,根本無需考慮他們的想法。

    高坐於首位的冕服帝王微微側了側頭,目光直直望下,帶着些許晦暗莫名光芒的眼眸垂落下去的瞬間,顯得睥睨萬分。

    聽着方纔還只是在試探提出後宮一事的朝臣們看她好像對此事沒有什麼“牴觸”之意,所以到這一刻已經一個個的開始介紹起來了自己家中的適齡子弟——聽着那說的天花亂墜的模樣,想來恐怕也和市井上的皮條客有不了什麼大差別了的朝臣們說話,嬴月忽然間就感覺有些沒了耐心,於是想了一下,直接開口,一句話把朝臣們心中還有無數想說的話全部都給堵了回去。

    她說的是,“諸位大人可否還記得,按照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後宮是不得干政的。諸位家中……真的願意將各家的青年才俊就此送入後宮,以後一面宮牆,與親朋友人明明所隔不遠,卻終其一生只能夠天各一方嗎?”

    “……”

    剛纔還說的熱火朝天,看那架勢彷彿下一秒似乎彼此就能夠擼起袖子朝對方動手的朝臣們,瞬間就寂靜了下來。

    雖然但是,依照老祖宗的規矩這種話您說出來,真的就一點都不會感到有所虧心嗎?

    聽着嬴月的這句話,剛纔還在爭執中的朝臣們不由得心中都同時的一梗。

    ……廢立了一大堆“宗法”的女帝如今卻把這個東西搬出來說事兒,這實在是太過讓人感到微妙。

    但不得不說的是,嬴月這話音一落下,他們倒是真的沒有辦法往下繼續接下文了。

    因爲她這一句話當真是將他們後路給堵死了。

    嬴月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如果他們想指望家中有前途的青年才俊能被送到她的身邊,對她吹枕頭風,那麼那個人的仕途也這輩子都無望。

    ——想進後宮,可以。

    但是一切的標準規制,都得參照着以前男性皇帝的後宮妃子的行爲準則來對標。

    但凡入了宮門以後,那這輩子都別想再走出這皇宮的大門一步。自然家人也別想指望再有所相見——畢竟,縱觀古今,就沒聽說過後宮之中哪個不受寵的妃子還能有“特權”的。

    而至於說退一步不送家中最有前途的那一批小年輕們,而是選擇相對差了一點的可不可以?那就更給嬴月找到了發落他們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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