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孟餘覺得自己此刻很像那個表情包。
“那邊有房子塌了，讓我去看看！”
“哦，原來塌的是我家的房子啊！”
他一臉痛苦，連連擺手，“老師，您去年都拍過我了，怎麼還回鍋啊？拍他就行，拍他就行。”
美術史推了推眼鏡，用很學術的語氣說：“這不一樣，梁沛身上的氣質和你很搭，他單人是一種狀態，跟你搭在一起肯定會變成另一種狀態。”
周孟餘覺得這番話有點相當熟悉的味道，但一時沒想到是什麼味道，還問了一句，“我跟他搭嗎？”
美術史點頭，“按照我的審美來說是絕配。”
周孟餘用眼神向梁沛求助。
梁沛嘴角一彎，一副自求多福的表情。
周孟餘去年就被美術史拍過了，但是沒脫衣服。周孟餘身材一般，放在身材管理普遍沒有那麼好的大學生中可能算好的，但沒什麼藝術上的欣賞價值。
所以他去年是穿着衣服的。
112.
周孟餘放棄掙扎，問美術史，“我要脫嗎？”
美術史搖頭，“你倆都穿着，但不穿這個，過來。”
美術史有一個房間是專門用來放衣服的，都是一般人無法駕馭的那種妖魔鬼怪風格，周孟餘去年就是從這裏挑的衣服。他自己就是學設計的，想從這裏頭挑出來好看的不難。
但梁沛是直男審美，看着面前的一堆布料陷入沉思。
“這都是什麼？”梁沛問。
周孟餘笑出聲，“你可別小瞧這些破布，有一些還是走秀款，美術史雖然住在家屬樓，但不是一般有錢。”
梁沛嘴角一抽，完全get不到時尚的魅力。
“你去年拍過？”梁沛問。
“不然呢，你以爲我爲什麼讓你快跑？”周孟餘扯下來一件灰色的破布往梁沛身上比劃了一下，皺着眉嘟囔了一句“好像不搭”，又掛回去。
“給我看看。”梁沛又說。
周孟餘又拿下來一件，這件看着還比較正常，他往梁沛身上一放纔看見這竟然是件裙子。也不能算是裙子，下襬很長很寬，下身估計就不穿別的了。
周孟餘起了點壞心思，想哄着梁沛穿這件，但視線又往上移，看見梁沛那張鋼鐵直男的臉……算了，真不搭。
“看什麼？”周孟餘隨口問。
“你去年拍的。”
113.
“有什麼好看的，我人就站在你面前，看照片幹什麼。”周孟餘還在挑衣服。
梁沛沒再說話，老老實實站着，看着周孟餘往自己身上來來回回地試了好幾件衣服。
梁沛膚色本來也不算很白，特別是軍訓曬黑還沒徹底緩過來，更因爲旁邊站着周孟餘這個白的，整個人看着比周孟餘黑了一個色號。
最後周孟餘挑了一件……
梁沛看着周孟餘，周孟餘看着梁沛。
梁沛又看了一眼周孟餘遞給他的衣服，“這什麼？”
周孟餘一雙眼睛寫滿了期待，“深V領，你穿肯定性感死了。”
一件白色的無袖深V領T恤，料子是很輕薄的棉，設計款，是地球人不可能日常穿出門的那種。
周孟餘拍了拍梁沛的胳膊，順手捏了一下他大臂的肌肉佔了一把便宜，安慰道：“我知道你們直男審美不接受這個，但是這是藝術，懂藝術嗎？真的好看，我不騙你。”
“你穿那個我就穿這個。”梁沛面無表情，把最一開始周孟餘往他身上比劃的那件黑色的“裙子”從衣架上扯下來。
114.
梁沛失策了，周孟餘根本不在乎穿這個。
一個搞服裝設計的，一個學藝術的，就算讓他穿一條真裙子他都會從藝術角度去分析一下美觀性再決定，更何況這還不是真的裙子。
他倆從房間出來的時候美術史激動得差點把手裏的相機摔了，跑過來的時候還被沙發絆了一下。
周孟餘連忙上去扶了她一把，寬大的下襬隨着動作蕩了一下，美術史反握住周孟餘的手腕。
“太適合你了！小余，我就說去年那套你穿得太保守。梁沛這身也合適，太合適了，他就得穿這種衣服才能把身上那股勁兒展現出來。”美術史皺紋都笑出來了，抓着周孟餘的手一個勁地誇。
周孟餘與有榮焉，好像美術史在誇自己一樣。
梁沛上半身是那件很薄的深V，下半身穿了自己的灰色運動褲。臉上的表情因爲穿這件衣服有點煩躁，但又硬生生忍下來，整個人又躁又拽的，這情緒和這身衣服也搭得要死。
又是無袖，胳膊的肌肉線條明晃晃露着，偶爾還會露出來一點胸肌的影子。
壞了，好他媽帥，帥過頭了。
周孟餘在心裏無聲地“嘶”了一聲，有點匆忙地把自己的視線從梁沛身上移開了。
115.
周孟餘從來不知道美術史還拍雙人的。
他和梁沛也已經很熟悉了，尷尬倒是不會，但還是有點彆扭。直男和直男之間雖然能勾肩搭背，但是美術史讓他倆看着對方別說話，這就真的有點彆扭了啊兄弟！
周孟餘跟梁沛對視了不到十秒就把視線挪走了。
梁沛坐在一個高腳凳上，周孟餘坐在沙發上，兩個人有一個高度上的上下錯落。
梁沛低着頭看他。
周孟餘一轉開視線就被美術史發現了。
“哎，小余啊，看着他，看着他！這個感覺不對，你們得對視。”
周孟餘隻能乖乖把視線挪回去，找了點話說緩解這股彆扭勁。
“你別介意啊，美術史給我們上課的時候就經常說自己年輕的時候有個攝影夢，這故事挺長的。攝影師這種職業，你懂吧？家裏不允許什麼的，後來當了老師。”
“我們藝院的都挺心疼她的，學藝術的多多少少都懂這種感覺，不被支持的感覺。所以她經常在學校裏抓小帥哥小美女過來拍照，我們一般也由着她。”周孟餘看着梁沛小聲解釋。
梁沛聽得認真，最後眉毛一挑，“我不介意，你介意？”
周孟餘舔了舔嘴脣，“我不介意啊。”
“那你躲什麼？”梁沛問。
116.
“我躲了嗎？”周孟餘問。
“嗯哼。”梁沛輕輕發出一聲應和的迴音，很輕。他倆離得近，又對視。這聲就直接敲在周孟餘心裏，聽得他又想躲。
靠，怎麼回事。
周孟餘有點扛不住梁沛的視線，他又想把視線挪開，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就被梁沛發現了。
“周孟餘。”梁沛突然叫他。
周孟餘好像渾身的毛都炸了一遍，下意識上半身往後退開一點，手臂撐在沙發上。
就這個瞬間美術史那邊快門按下去。
咔嚓。
周孟餘聽見這一聲響整個人幾乎是從沙發上彈起來，飛速往美術史身邊走，“我看看我看看，拍得怎麼樣？老師，你家有點兒熱啊，空調溫度是不是開高了？我能不能調低一點，靠，我還穿了個長袖，我都出汗了。”
梁沛坐在高腳登上，聽着周孟餘從自己面前跑了之後用很快的速度說了一連串的話，想起來什麼似的笑了一下。
117.
之後美術史沒再讓他倆擺什麼會彆扭的姿勢，但還是折騰了將近兩個小時。
美術史的老公都回家了美術史才發現天都黑了，她還沒做晚飯。萬分不好意思地留周孟餘和梁沛在家裏喫飯，兩個人拒絕了十分鐘才從美術史家離開。
夏天夜晚的天氣一般都好。
繁星，朗月，微風。
周孟餘被美術史指揮着綁了個很鬆散的低馬尾，剛剛在空調房裏還不覺得熱，這會兒落在脖子上的頭髮都覺得黏糊，熱得很。
小皮套摘下來叼進嘴裏，手指插進頭髮裏草草梳了幾下，然後再扎回平時的小辮子。距離上次剪頭髮也過去一個月了，現在的長度他相當滿意。
等扎完頭髮周孟餘看了一眼梁沛，心裏猛地一跳。
“……看什麼。”周孟餘移開視線。
梁沛沒說話，伸手摸兜，從煙盒裏摸出來一根菸咬住，說話聲音很含糊，“能抽菸嗎？”
“隨便你，等到了學校就不許抽了。”周孟餘說。
梁沛又摸出來打火機點菸，“擦”一聲防風打火機躥出來藍色的火焰。
“我今天帥嗎？”梁沛突然問。
周孟餘半天沒說話，兩個人往前走，梁沛那邊飄過來的煙霧撲在周孟餘臉上，嗆人得很。
“要不要臉啊！”周孟餘答。
“這就不要臉了？學長，忘了你問我你好不好看的時候了？”梁沛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