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秦青沒有說可以不去,也有很多人不會去的,或維持着自己那脆弱荒謬的驕傲,或是因爲對秦青這個在自由學院中逆流而上的人的某種憤怒,或只是隨波逐流從衆心理,他們拒絕認可秦青,甚至打心底恐懼,秦青讓自由學院發生改變。

    秦青早有心理準備,來的人不會很多,但是,只是不是很多而已,並非沒有。

    秦青正坐在餐廳二樓最中心,她一邊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一邊慢條斯理地喫着早餐,對於始終安安靜靜,沒有人走進來的餐廳一樓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7點整的時候,餐廳才走進來了第一個人,非常意外,不是李曉如這個秦青的擁躉,而是新聞社的那個小林,那個當初憑空捏造採訪信息,把秦青推上風尖浪口險些遭到全院欺凌的看起來溫和好相處的少年。

    小林的臉色並不好,再沒有了那種在陷害秦青後,還能跑到秦青面前笑眯眯地問東問西的從容。

    秦青在競選當天給人留下的陰影太強,而且她現在又是自由學院可以發號施令的人物,早已經不是他惹得起的人,他這幾天一直都喫不好睡不好,生怕秦青來報仇,如果不是他是新聞社中最底層的人物,被新聞社的其他人逼迫過來看看秦青到底準備幹什麼,好做新一期校刊的頭條,他根本不敢出現在秦青面前。

    做了虧心事,就總以爲自己的存在在別人眼中變得明顯且重要,小林戰戰兢兢地以爲秦青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會跟他算賬,然而秦青卻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好像他只是一個不足以掛齒的小人物,她根本不記得他是誰。

    小林微微鬆了一口氣,可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幾乎要將他淹沒的被羞辱感,他又難堪又憤怒,卻又不知道有什麼資格難堪憤怒。

    這個時候,李曉如和一個女生進來了。李曉如一看到秦青,就笑容燦爛地揮手,秦青點點頭,說:“先喫早餐。”

    時間又過去了十分鐘,一直沒有其他學生進來,秦青已經喫完了早餐,又開始咬着筆頭做起了習題。

    在內心複雜的情緒的推動下,小林扯起了笑容,在一樓仰着頭看着秦青出聲,“秦會長,請問你預測到九點,會有多少人來餐廳聽你所謂的自由學院未來規劃演講?”

    秦青沒有回答,他又自顧自地問道:“秦會長,請問你最近的宿舍改造、教學樓改造計劃是爲了什麼?跟你所謂的自由學院未來規劃有關嗎?”

    “秦會長,你傷了曹森和寧若夏,不怕他們畢業離校後,對你的家庭進行攻擊報復嗎?據我所知,秦會長家境普通,只靠母親支撐,你行事這麼無所顧忌,有爲自己母親的工作和你自己未來的發展考慮過嗎?還是你以爲,你可以在自由學院這種學校裏呆一輩子?”

    “秦會長……”

    “真是喫都堵不住你的嘴啊。”秦青不緊不慢地聲音打斷小林的話,聲色清冽,語氣漠然,沒有很強烈的情緒,卻讓人莫名感覺心臟透涼,“這種事情,只有你這種小說或者偶像劇看太多的loser會擔心,如果把你的閒工夫用在讀書上,你就不會擔心這種不必要擔心的事了。”

    小林笑容僵住。

    “還有你問的那些問題,你可以自己編,就像你之前那樣做,我不會介意的。別再跟我說話,我很忙,沒空理你。”

    正坐在裏面的座位上喫早餐的兩個女孩,擡眼瞄了小林一眼,迅速低頭,哇,好恐怖的表情……

    很快,第四個人來了,是當初那個把原本要送給女朋友的禮物轉送給秦青的少年,他擡頭看着秦青,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嗨,我應該不算來得太晚吧?”

    “不算,不過我希望下次早點,畢竟我不擅長等人。”秦青說。

    第五個……第六個……第八個……第十四個……三十八個……

    從六點半到八點半,餐廳外面已經聚集了不少學生,但是真正走進來的只要不到五十個人,秦青翻着自由學院的學生名單,確認除了四人之外,其他人全都是進來自由學院不到兩年的,還算比較新的人,有初中部的,也有高中部的。

    r物質孵化時間在青春期的範圍內,因此很多學生入學時間都不定,有些上初一的時候進來了,有些像秦青這樣高二了才進來,所以每個人內心的麻木程度、被同化程度都是不同的,越是新生,越容易被改變,因爲他們本身就處於掙扎的,希望有人能拉他們一把,將他們拉出泥潭的時間段。

    “好,那我們開始吧。”秦青站在二樓,扶着圍欄看着下面的學生說道。

    李曉如表情一肅,其他人也莫名有些緊張起來。餐廳外的學生探頭探腦,有些好奇,但又偏要擺着不耐的等着進去喫早餐你們快點開會的模樣。

    秦青卻看向下面的其中一個少年,突然說:“唐小山,你曾祖父從小是個流氓混混,整天招貓逗狗不務正業,頂撞過父母老師,當過小偷,勒索過別人,是個人嫌狗厭糟糕透頂,註定一輩子都不會有什麼出息的人。你長得跟你曾祖父挺像的。”

    被點名的少年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聽到秦青說的話,臉上露出羞惱憤怒又難堪的表情,其他人也是一臉震驚,不明白秦青爲什麼突然說這些。

    “那又怎樣?!”那男生壓抑着憤怒問道。他想他是瘋了纔過來聽她說話,簡直是自討羞辱。

    秦青卻是神色不變,語氣不變,“你那人嫌狗厭的曾祖父18歲的時候去當兵服役,在部隊中也是個不太遵守紀律的混子,服役期滿後因爲不願意到社會上喫苦賺錢,所以選擇留在部隊繼續當兵,是個沒有理想不知道未來在哪裏的軟弱的人。”

    那男生已經氣紅了一張臉,唰一下站起身,往餐廳大門走去。

    “這個軟弱的人,在23歲時遇上了世界末日,在看不到盡頭和希望的絕望中,幫戰友擋過子彈,爲了救一隻狗險些丟掉性命,然後在最後關頭,因爲曾經當過飛行員而主動請纓,加入敢死隊,與其他自願加入的隊員一起,抱着必死的決心和信念,將核武器送進外星戰艦,拯救了全人類。”

    少年的腳步在離餐廳門不遠處驟然頓住,心頭猛然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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