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清凌震驚於陸青方纔的話。
想着雲墨竟然是因爲這個原因,纔會在早前與人動武時顯得內勁不足,硬生生接了對方一掌後臉色那麼蒼白……一時間,她心中不是滋味。
陸青的腳步聲愈發逼近。
她來不及收拾,只好從後面的窗口出去。
……
剛帶着崔大夫進到院裏的陸青揉了揉眼睛,裏面一切如常,可他剛纔明明看到一道白影而過……他瞧向旁邊的大夫,問道:“崔大夫,您剛剛有沒有看到什麼?”
崔大夫年歲大了眼神更不好,哪裏能看清什麼。
陸青心裏一慌,三兩步上前推開房門,待見到自家主子還好端端躺着,連身上的被子都沒有動過,他才長舒一口氣,伸手請崔大夫進屋幫忙看病。
在崔大夫把脈的同時,陸青在屋裏四處瞧了一圈。
屋裏……怎麼好似有點血腥味?
他連忙將桌上的燈盞拿來。
仔細一瞧,雲墨的下頜和衣領處還真的有點血跡,他嚇得手一抖,想着自己剛剛出去,閣主都吐血了?他連忙問道:“我家閣主到底怎樣?”
崔大夫在雲墨額頭摸了摸,答道:“貴主受了些寒氣,現在燒已經退了。”
退燒了?看來仙羽宮的藥還是挺管用的!陸青雖然心裏很不舒服,但有一說一,算是她們有良心!他想了想,再問道:“那……我家閣主內傷怎麼樣?”
“內傷?”
崔大夫生怕自己診斷不仔細,又細細把了一遍脈,答道:“肺腑有些震盪,問題不大。待我開些活血化瘀之藥及時服用,多臥牀休息便沒事了。”
陸青看着他寫下藥方。
***
仙羽宮的那頭。
烘衣服烘到自己睡着的正元被驚醒,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下衣服,並不是如夢裏一般被燒了,她拍了拍心口,呼呼地喘着氣。不過手底下的這衣服太過厚實,烘到現在都沒有幹,明天大概也是還不了,她索性放棄了。
“也不知道宮主有沒有什麼吩咐。”
她伸了個懶腰起身,剛剛因爲着急着要烤乾衣服,她纔會就近找了個侍女替她看着……這段時間定音不在仙羽宮,一直都是她親自照顧宮主的,換個旁人她還真不放心。
哪知,她火急火燎地趕回去時,就和裏面的一人撞了個滿懷。
正元本以爲有賊,剛要喊出口,一看面前的人,大驚道:“宮主!!!”
弦清凌也沒想到她會這個時候回來,還讓她碰了個正着,愕然之際,她盡力保持着自己的鎮靜,冷聲問道:“你去哪了?”
“我、我幫人找個東西。”正元結結巴巴道。
她接過弦清凌遞過來的斗篷,在跟着她進了內室之後,藉着燭光,她驚訝地發現宮主簡單套了件外衫,頭髮也是匆匆攏着,想來是有什麼急事出去過……
“熄燈吧!”弦清凌的聲音傳來。
正元自己心裏還虛着,自然不敢去打聽主子的事情,她探過頭去剛要吹滅燈盞,又是一怔——宮主不是從來不熄燈睡覺的嗎?今天是什麼情況?
退到外間後,她愈加覺得哪裏不對。
宮主去見誰了???
***
次日,風寂簫清早就在望舒樓等候。
弦清凌心感不安,在請他坐下後,她道:“風使清早過來,可有急事?”
風寂簫本是來稟告昨夜遇到黑衣人之事,卻在見到她那倦怠的眼眸時,心頭忽然一緊,將到了嘴邊的話全都嚥了下去,換成了:“宮主的身體如何?”
“還好。”
風寂簫看她這般,又道:“聽聞荀老已經數日沒來,可需要請他來替宮主看看?”
弦清凌怔了怔,搖頭道:“不必。他來,總會驚動太師叔她們。”
太師叔她們……
風寂簫聞言頓住。
他確實有這方面的顧慮。
宮主是仙羽宮的精神支柱,她絕對不能倒,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消息都不能泄露,否則必然會引起仙羽宮的動盪,這是宮主身邊親信之人絕對要謹守的分寸。
“我的身體可以支撐到花使從江南迴來,風使不必擔心。”弦清凌說完,再補充一句,“何況,現在我們還是得將目光放在兇手身上,大家無須爲我分心。”
“可是……”風寂簫眼裏有幾許內疚。
“對方並無動作。”風寂簫答道,“不過從現在的情況看來,他們堅持不了多久。另外,前線除了月使的人,我還派了幾個心腹過去,宮主無須擔心外面的情況!”
“嗯。”弦清凌眸光微緩。
風寂簫看着她,莫名憶起昨日她披着那件玄色的大氅也坐在這個位置的樣子,又想起近來仙羽宮弟子對神幽閣之人的私下議論,加上他昨天晚上親自去了一趟西洲苑,他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開口道:“我有件事情……不知當講不當講?”
“風使但說無妨。”
“不知宮主打算如何處理雲閣主他們?”
“……”弦清凌根本沒想到他會問得這樣直白。
“神幽閣畢竟是海上的另一股勢力,是盟友,自然也可以是勁敵。”他接着說道。
當年老宮主在位時,仙羽宮與無憂島一直是結盟的狀態,但後來發生了五年前的那件事,在老宮主逝世後,這層結盟的關係已徹底瓦解。雲墨爲了擔下罪責脫離無憂島,自立門戶“神幽閣”,這些年來他一直覬覦仙羽宮,求親多年未果,他到底用的什麼心思誰都不能保證。
此回他們頂着求親的名頭過來相幫,的確是成功幫他們退了敵,但下回呢?他們會不會存有吞併仙羽宮的想法?這是他不得不考慮在內的問題。
回來的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觀察。
且不說他們住在了西洲苑,就說昨夜生病的事情,已經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風使的擔憂,亦是我曾經的考量。”
“但現在外敵未退,我還需借用他們之手。”弦清凌淡然說道。心中卻明瞭風寂簫今早過來的目的,想來……有些事情是瞞不過他眼睛的。
“……嗯。”風寂簫點到即止。
***
雲墨清醒的時候,已到辰時三刻。
看到陸青沒在外間睡覺,而是端着張凳子直接趴在牀邊,他扶了扶暈沉沉的腦袋想坐起身,因動靜大了一些,陸青迅速被驚醒,大叫道:“閣主,您可算是醒了!”
雲墨啞着嗓子道:“你怎麼睡這兒?”
陸青長出了一口氣,有氣無力道:“閣主昨夜裏病得那麼厲害,我哪裏敢走?”因爲擔心雲墨不好好養病,他就將昨天大夫的話誇大了一番,“大夫說,閣主早前與人動武內傷還沒好,昨天又受了寒氣,病來如山倒,這次一定得好好調養,否則落下寒疾就不好了。”
“小事而已。”
他雖然這樣說,但還是迅速將昨夜散亂的記憶重新拾了起來。
昨天半夜他病得迷迷糊糊,那個早就潛伏在他們這裏的人按耐不住,想要在陸青去找大夫時動手?幸好那個時候他服過藥,意識有片刻的清醒,這纔將人給嚇退。
其實……
如果那人真正要動手,他未必是對手。
想到這或許是個打開僵局的辦法,他就先將這件事情瞞下。
陸青聽他說小事,幾乎都要跳起來,本能地要將他昨天晚上去找弦清凌,結果人家給他吃了個閉門羹,這樣冷血無情,他們留在這裏幹嘛?但看自家主子剛剛甦醒,他不太敢去刺激他,便道:“昨晚我都給急死了,島主又不在。”
雲墨笑了笑,寬慰他:“放心,你家閣主好得很。”
好個鬼!陸青心裏還想着昨天晚上遇冷的事情,心裏極不舒服,攛掇道:“我覺得我們大概和仙羽宮八字不合,來到這裏三天兩頭不舒服,等閣主好了,我們快些回無憂島吧!”
“青青?”
“我娶媳婦你不是比我還着急嗎?”雲墨覺得不對勁。
“我就是覺得不值!”
陸青說完又有片刻的後悔,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弦宮主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那麼隨隨便便將閣主打落水中,閣主分明就是一直讓着她……何必呢?”
“她的身體你也知道,我能不讓着嗎?”
“再說了,是我自己不好,開玩笑也沒留個分寸,非惹她想起五年前的事情……說到底,還是我對不起她,這是我欠她的。”雲墨無奈一笑,“所以她無論對我怎樣,都是應該的。”
“五年前……”陸青嘆氣。
“五年前的事情也不全都是閣主的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