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的事情?”弦清凌氣息愈發不穩。
“聽說是昨日下午。”風寂簫想了想,“應該是雲閣主回去不久之後……”
“啊!原來雲閣主是因爲林島主才匆匆離去的?”正元宛如晴天霹靂,想着自己這兩天無憑無據說了他那麼多壞話,可能宮主心裏都恨死他了,這會真相大白,她的心裏內疚的要命,連忙道:“真是的,雲閣主也不說說清楚,害得我們誤會……”
“備船。”弦清凌起身。
“外面還在下雨,宮主的身體……”風寂簫看她身形搖晃,心有不忍。
“無憂島和仙羽宮乃是多年的鄰居,林島主與師父也是至交,何況,他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弦清凌猛咳幾聲,語態卻是堅決,“我親自去一趟無憂島!”
***
傍晚,雨漸漸歇住。
風卻越來越大,將火盆裏沒有燒盡的紙錢吹得到處都是。
往火盆裏放紙錢的人也就慢了幾分動作,悄悄擡眸看了看跪在身旁一言不發的人——繼任島主、師父離世,短短几個時辰發生這麼多事情,現在他在想什麼,誰也不知道。
“師兄……”
江阮怯生生喚了一聲。
雲墨轉過頭來,眼眶泛紅。
江阮往他身邊挪了幾步,囁嚅道:“你還生氣嗎?”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輕喚了聲:“阮阮。”
“嗯嗯!”江阮連忙再往他身邊去了點。
“還沒恭喜你們。”
“啊?我、我們……”江阮有幾分不好意思,解釋道:“其實我還想再等幾年的,是師父催促着我們將婚事辦好,他說這樣他也能放個心,另外大師兄也說,喜事對病人有好處,俗稱沖喜,我和行舟就匆忙準備了下,在師父面前拜了個天地。”
“師父當時很高興。”她猶猶豫豫說着。
“可是哪知道才過了兩天,師父就……””她說着說着,又哭了起來。
“……”雲墨拍了拍她的肩算作安慰。
過了很久,他深吸一口氣,問她:“你實話告訴我,師父是什麼時候病的?”
江阮怔了怔,吞吞吐吐道:“其實師父病了很久了。”
很久麼……
雲墨黯然閉目。
“師父你也知道的,他不想你擔心,所以你來的時候他總是裝得若無其事,差點我們都信了……”她說着眼裏的淚又滾了滾,“我和大師兄也勸說過師父兩次,想着讓師兄你回來幫師父看看,再不成,還可以去找藥谷的人,可師父不讓。”
“師父說,生死由命。”
“生死由命?呵。”雲墨感覺真可悲。
“嗯,師父早些年受的傷、中的毒,已經令他老人家飽受折磨,”回憶起師父最後的時光,她的心揪了起來,“我後來才知道,師父自己停藥了很久。”
“這兩個月來,他病情急劇惡化,才……”
“師父不想讓我知道,那你呢?”他垂在側的手握了握,“連你也瞞我?”
“我知道不該瞞着你,可是……”江阮委屈地落下兩行淚。
“我和行舟也商量過,想偷偷坐船到晴沙島來找你,可師父彷彿看穿了我們的意圖,他把我們全部師兄弟叫過去,讓我們對着列祖列宗發誓,絕對不跟你泄露一個字,可我還是不理解,爲什麼一定不能讓你知道,直到那天,衆人走後,師父單獨留下了我和行舟。”
“……”雲墨心中又氣又悔。
“對不起。”江阮垂着頭,悶悶道:“師父當時那樣的狀況,我們也不敢不從,所以你回來的時候,我們連話都不敢說,就怕你發現端倪……”
“爲什麼是我?”
“大師兄、三師弟,四師弟都不差?爲什麼一定要選我?”
“因爲師父對你有信心,能夠讓我們無憂島越來越好!”江阮認真說着。
“……”
“算了。”他認命。
“他還說了些什麼?”
“嗯,那天師父出乎意料地跟我們說了好多話。”
“師父說當年發生仙羽宮那件事後,你要離開無憂島他不曾阻攔,他並不是不要你了,否則不會到如今你還是無憂島少島主。他還說,將來你當上島主會有更大的責任,要揹負的東西也會更多,他希望在那一天之前,你能有更多的時間去追求你想要的東西,去化解你心中的執念,所以,他這些年從不曾管過你。”
“……”
“你怪師父嗎?”她小心問道。
“我怎會不怪他?我恨死他了!”雲墨一拳砸在地上,哽咽道:“可我更怪我自己,爲什麼這些年我沒有多來看看他?爲什麼見面的時候我沒能看出他的病,爲什麼我沒有辦法治好他……我枉爲人徒,我對不起師父的信任和期望,我……”
“師兄,你冷靜點!”江阮哭着攔住他。
“阮阮,”他通紅的眸子回望她,“我是不是很混蛋?”
“沒有。”江阮抹了把眼淚,“我知道你一直執着五年前的事情,離開無憂島之後,你的全部時間都耗在研究製毒解毒,也是爲了想要解寒霧之毒,想要彌補弦姐姐,可是——我們一直都想告訴你,你將五年前的事情全部攬在身上,對你太不公平了。”
“公平?”他苦笑。
“我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罪魁禍首一直是羽嬛啊!”難得提及這個話題,她也就將憋在心裏多年的話全都倒出來,“在那場比武中,一心想要弦姐姐死的是羽嬛啊,也是她挑動了仙羽宮的內亂,仙羽宮後來死了那麼多人,爲什麼大家都要來怪你?爲什麼最後你要承擔所有的錯?”
“不用說了。”
“這件事情孰是孰非已經不重要了,”他沉默了很久,再次擡眸時,眼裏已經有了一種莫名的釋懷,“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結束?”江阮愣住。
思考了片刻,她試探問道:“她的病已經全部好了?”
“嗯,好了。”只是,他以後大概再也沒有什麼藉口去找她了。
“哦。”江阮沒了話。
雲墨從她手中拿過紙錢,一張一張地往火盆裏丟。
在火苗被厚厚的紙錢蓋住之時,濃煙從中蔓延而出,薰得人眼睛生生的疼,片刻之後,火苗騰地一下子竄出來,將盆裏的紙錢全部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