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緊張,我們只是按程序例行問話,需要你配合我們調查。”
接待溫杳的是一位年輕的女警,她看上去十分乾練,但言談間溫和而體貼。
溫杳表現得大方坦蕩,無論是陳述事實還是個人的合理推斷,都非常清晰,有邏輯有條理。
這女孩大概是在場的警察傳訊過最配合的證人了,她不用他們多說,就主動努力回憶起每一個細節,並全部交待清楚,甚至於只要將她的話記錄下來,不需要多改動就能直接擬成報告上交了。
聆聽的幾人悄悄交換了個讚賞眼神,負責問話的女警對溫杳說:“感謝你的配合,對我們的調查幫助很大。”
“我也是想盡快讓惡人得到應有的懲罰,你們後面有什麼問題需要我的,我一定配合。”
女警笑說:“你真的很勇敢!如果不是你,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查到江夫人這條線呢。”
她接着端起神色,拿出兩張照片,“調查過程中,我們發現江夫人案和我們一直調查的案子似乎有關聯想請你辨認照片裏的人你認不認得?”
“可以給我拿過來看看嗎?”
“當然。”
溫杳接過照片擺在面前,低頭認真看起來,半晌沒說話,照片中男人身材不高大,皮膚黝黑,一張會讓人過目即忘的臉,女人看上去也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農村婦女。
女警也不催她,這起惡劣的案子他們查了很久,近期線索斷了陷入瓶頸,沒想到在江夫人案中找到了新的突破,想到這,看向溫杳的眼神中不免帶上了期待。
她辨認片刻,擡頭肯定道:“是的,我見過他們,這兩個就是在我四歲那年綁走我的人。”
女警一臉驚喜,又問:“你確定嗎?你當時年紀那麼小,這麼多年過去了,會不會認錯?”
“我確定,”溫杳點頭道,“我不會認錯他們的,後來在孤兒院暗樓囚、禁我們的,也是他們。”
女警一頓,轉頭看了身後人一眼,她們的隊長全程站在旁側聽,此時點了點頭,她得到暗示會意,於是告訴溫杳:“這對中年男女是一個遍佈全國的非法拐賣兒童組織的主犯,在我們警方的打擊下,這個組織的人販子紛紛被捕,同夥招出了這兩人,他們叫這兩人劉哥和劉嫂。審訊過程中我們發現,劉哥劉嫂也不是組織的頭目,他們只負責聯繫買家和替那人出面。”
腦子飛快運轉,溫杳大爲震驚,“你們說的那個頭目不會是江夫人吧?”
“你若認出他們就是綁了你的人,那我們就可以將兩個案子並一起查了。現在劉哥劉嫂還沒落網,他們是本案的關鍵,因爲只有他們接觸過頭目,只要抓到他們,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溫杳:“如果那組織頭目真的是江夫人,那江夫人真死一萬次都不能贖罪......”
江夫人案引起了全社會的廣泛關注。
當日簽約發佈會在場的人將視頻放上網絡,這些媒體記者幾乎極盡他們職業生涯的能力,撰寫出一篇又一篇精彩的稿件,在網絡上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高chao,贏取了無數大衆的眼淚。
而在臨市警方通報了這起案件之後,羣衆徹底憤怒了,據說江氏的大樓外連日來被人圍堵,砸了不少爛菜臭雞蛋。
不過就算沒有賞金,所有知道這事兒的人都非常積極,劉哥劉嫂的長相實在普通,但凡跟他們長得有幾分相似的人,這些天看多了路人懷疑的眼神,不戴口罩都不敢出門。
不久,多位知名律師在網絡上公開發出申請,希望能成爲江夫人案的原告律師,並且願意無償幫助在這起案件中受到傷害的孩子和無辜家庭。
轟轟烈烈的事件已告一段落,溫杳繼續迴歸校園生活,一切好像都沒變,除了……走在雅哲校園裏同學們那含着憐惜的眼神,甚至情緒豐富的女孩子,見到她時都會偷偷抹眼淚,更別提課桌上每日堆成一座小山的零食和滿抽屜的信件,彷彿她是這世界上最可憐的小公主。
溫杳想起在發佈會後,她剛回到學校時,那天放學打算去十九班看看,還沒走到教室,就傳來一陣陣怒罵聲。
李響的嗓門一向大,聲音在一羣罵聲中尤其清晰。
“我和諧他大爺的,真他媽就是個畜生啊啊啊啊!”
程東權哀嚎着“我們杳杳啊!!!”的聲音混在其中。
所有聲音在溫杳推開教室門的那一刻戛然而止。雙方愣愣地對視了幾秒,握拳叉腰高高站在桌子上的李響默默爬了下來。
趙霏霏訕笑:“杳杳你怎麼過來了?”
“你們在幹嘛?”溫杳無奈道,“不是你們讓我放學過來教做作業的麼?”
“哦、哦,對對對。”
同學們紛紛坐回位置上,乖乖地寫作業,完全不像十九班往日鬧騰的作風。
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突然,袁佳跑過來一把抱住溫杳,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不行!我忍不住!我心裏難受啊!”
溫杳被她撞得小退了半步,緩緩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背,眼眶也不由紅了。
一個人販子給一個未經世事的孩子帶來的傷害,需要那麼多那麼多的人,給予她那麼多那麼多的寵愛,這個孩子才真正戰勝過去的傷害,靈魂得以被拯救。
可是,像溫杳這樣幸運的孩子,又有幾個呢?
另一邊,劉哥劉嫂依舊沒被抓獲,但已經有不少人提供了他們的行蹤線索,可以說在“全民圍捕”下,那兩人這段時間被逼得無處逃匿,相信被抓只是時間的問題。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五月,那天溫杳放學時,見到了個意想不到的人。
“我們談談。”
校門口一輛白色跑車車窗搖下,江馨怡的臉出現在車內。
溫杳面無表情,一手背在身後按下手機上的某個發送鍵,同時拉開副駕車門上了車。
江馨怡手握方向盤,眼睛盯着前方的道路,直到開到一處較冷清的馬路邊上,她才停下來。
她開口就語氣很衝,“現在的結果,你滿意了?”
“這不是我造成的結果,只不過是有人終於爲她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了而已。”溫杳回答得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