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蛛見是她,拍着胸口:“嚇我一跳,那麼晚了,怎麼了?”
她今天大哭一場,所有的委屈也解了,心情十分好,對着吳微也沒有白天看到的時候冷嘲熱諷,顯得尤其可親,吳微扶着門框站在那裏,錦姝往裏面挪了挪身子,拍拍自己的牀榻:“過來坐。”
吳微面上帶着不自然,斜千着坐在錦姝身邊。
王媽媽端了一碗四物湯進來,笑着道:“姑爺特意叮囑我,要給姑娘燉點兒溫補的湯。”說着衝着錦姝眨眨眼睛。錦姝哭笑不得,只做不懂,王媽媽將湯盅撂下,對着吳微道:“我給大姑娘也盛一碗去,廚房燉得時候特意加了紅棗,甜甜的,小姑娘喝再合適不過了!”
王媽媽畢竟是錦姝身邊一等一的體面人,吳微趕緊站起來謝過了,王媽媽笑着退出去,吳微低着頭坐下,衣襟攥在手心裏。
她的脖頸如同天鵝般優美,她撩了一下耳邊的碎髮,露出晶瑩剔透的耳朵,錦姝也不言聲,就看着她,慢慢就有一層粉色漫上她的皮膚。
她小聲道:“嫂子,我今晚能在你這裏睡嗎?”
錦姝問:“怎麼了?”
她訥訥道:“我和表姐吵架了。”
真是個傻頭傻腦的女孩,錦姝篤定道:“沒吵過人家,你自己離家出走了。”
吳微擡起頭來:“離家出走?”
她一臉懵的樣子太可愛了,錦姝坐起來,欠着身子去戳她的小腦瓜,恨鐵不成鋼:“那明明是你的院子啊,小傻子!”被敵人霸佔了,自己灰溜溜跑出來,可還行?
吳微本來並沒有想着去和常平理論爭辯,她本來就是膽小怕事兒的性子,遇到事兒躲着還來不及呢,更不要說是上趕着找事兒呢。可是難免面上帶着些樣兒,對着常平就不似往常那樣的和善。
常平本來就覺得不順,見到吳微對她愛搭不理的,更是氣兒不打一處來,嘴巴快得很:“怎麼,還沒嫁進高門了,眼裏就沒我這個表姐了?”
吳微耐着性子道:“表姐說什麼呢,八字兒還沒一撇的事兒呢。”
常平從吳微發間拔下一根玉釵,那是一支成色極佳的黃玉簪子,色澤溫潤柔和,紋路彷彿會流動-般,常平拿在指尖細細把玩,道:“表妹這支釵子,我喜歡的緊,不如送給我罷。”
吳微心平氣和道:“不行。”她覺得煩,是真的煩,這些日子來,自己的裙子,自己的首飾,哪樣不是緊着常平穿用,甚至因爲常平平覺得她睡的東次間的大牀更舒服,吳微也讓了出來,只是想着是自家表姐。
可是,她當她是表姐,她卻當她是傻子。
常平以爲自己聽錯了,問道:“你說什麼?”
吳微平靜道:“我說不行。”泥人兒也有三分脾氣。
常平呵了一聲:“誰稀罕你這!”她心中氣不過,拿在手上的玉釵試量了幾下,“啪”地摜在桌子上,聲音有些大了,兩個人的目光都看過去,只見那玉釵摔成了兩截,吳微心疼得皺起眉毛,忙撿起來,眼神間的不虞更加明顯,常平見狀輕描淡寫道:“表妹心疼了?真是小家子氣,回頭嫁進了程家,可別這麼心疼東西,讓人笑話我姑姑。還是表嫂不給你好東西呀,這點兒子東西就眼皮淺得掉眼淚了?”
吳微再也忍不住:“表姐口中,我小家子氣,嫂子容不下人屁股不正,哪裏還有好人?我眼皮子再淺,也定不會眼熱別人的東西,況且,不用我眼熱,娘、哥哥、嫂子什麼樣的東西,不曾給過我?”
錦姝聽她說這話,心中暗想,你這丫頭倒還算有良心,還知道好歹,口中問道:“然後呢,你怎麼就跑出來了?
兩人吵架,先哭得一方總是讓別人感覺十分委屈的樣子。這常平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勁兒,可不就是學了撒潑。
吳微鼓起勇氣帶着歉意道:“嫂子,之前我錯了,不該偏聽偏信,你對我好,我其實很知道,還有一件事兒,我得跟.說......
“夫人,老太太院子裏來人了,問姑娘在不在,在的話一塊過去壽春堂。”芙蓉扣了扣門。
錦姝攤了攤手:“先去了再說吧。”
還能是什麼事兒,她用腳後跟都能想到。
常平一次都不會讓她失望,錦姝和吳微看着常平哭得眼睛紅腫窩在老太太懷裏。
其實常平不適合這樣梨花帶雨,她本就皮膚偏黑,也並不是弱柳扶風的身材,這樣子嬌嬌弱弱的樣子,讓錦姝想到了現代沒畫中梳着雙丸子頭嚶嚶嚶的彪形大漢。可是這兩日許是吃了這種姿態的甜處,她總是如此。
老太太其實也十分疲憊了,應該是已經躺下了,頭髮絲兒有些凌亂,見了錦姝和吳微嘴角浮起來一個疲累的笑:“坐下吧。”
她一隻手拍撫着常平的臂膀,問吳微:“怎麼回事兒,你表姐說你要趕她走呢?”
吳微可算是見識了什麼叫顛倒黑白,兔子急了還咬人,這倒打一耙都打到了她親孃跟前了,她怎麼可能不憤憤:“表姐,我什麼時候說趕你走了?倒是我自己,還不是去了嫂子那裏湊活。”
常平抱着老太太:“姑姑你看,這不就是趕着我走,你是做主人的,反倒走了,我還怎麼呆得下去?你嘴上是沒明着說,可是……姑姑,我明天就走!”眼瞅着又是埋頭哭了起來,她倒是哭功一流,眼淚說來就來,都哭得打嗝了。
吳微是真的不擅長吵架,平心而論,偏偏又遇上巧舌如簧、詭言善辯的齊常平,更是佔不到半分理,吳微氣得跺腳:“誰要趕你走了?我自己圖清淨還不行了?”
常平打着嗝道:“姑姑,表妹這明明就是討厭我了,我也別自討沒趣,求求姑姑可憐收留我一晚,明天我就和爹孃回鄉下去!”
錦姝搖搖頭:“妹妹快別任性,這馬上就要相看程掌櫃的,結果表妹在這節骨眼兒上吵鬧着要回家,讓外人知道了,不僅會覺得你看不上程掌櫃的,沒準也覺得你是個不懂事兒的,就算咱不在意店鋪裏那事兒,爲了你自己好,這任性不懂事兒的名頭可不能沾!”
她一番說辭,說的義正嚴辭,一副苦口婆心爲常平好的樣子,鬧得常平若是再不依不饒哭鬧顯得不知好歹了,常平腮邊還掛着淚,還要開口分辯,錦姝喝口茶換了口氣,壓根沒打算住了話頭:“況且,小姐妹吵架,母親應當知道,怎麼可能沒有。”她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只會傻傻點頭:“吵吵鬧鬧不是常態嘛。”
錦姝道:“可不就是這麼說嘛,本來微兒是想着兩個人再住一塊徒增矛盾,先分開住都冷靜冷靜,明天再解決不晚,表妹非要拿這事兒來吵了母親,咱們知道母親和你親近,不知道的不得說你攪得母親不得安息,表妹,勸你一句,還是要注意點兒自己的名聲的。”這話說得一本正經,明裏暗裏又說了常平不注重名聲,她還是個表嫂,常平氣得很,又說不出什麼去。
吳微聽得爽,看着錦姝星星眼,錦姝指着吳微道:“還不去把你表姐扶起來,大半夜的母親也該睡了,小姐妹吵架至於鬧到大人跟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