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已婚少婦生存實錄 >第 99 章 第 99 章
    三年後。

    一切和三年前並沒有什麼區別,若是真要找到什麼不同,大概就是,楊家出了孝期,錦姝和程文的親事被提上了日程。

    淮陽侯楊錦時早在三年前就以腿腳不便爲由請辭了京衛指揮使指揮同知一職,安心做一個富貴閒人,倒也並不是真的閒人,他成了楊家幼兒園的武術老師,每天帶着一羣小朋友扎扎馬步、學學拳腳,興致上來,給孩子們講戰場上發生的事兒,一羣小男孩兒看到他就星星眼,小女孩兒被他的故事嚇得哇哇哭。

    二老爺楊錦水遍尋名醫,終於能在椅子上坐着了,錦姝給他畫了輪椅,請了木匠打造出來,楊錦水的心態極好,自己搖着輪椅在幼兒園裏來來回回,小朋友之間吵架了鬧矛盾了,總是他樂呵呵上去調解,自家大哥講故事的時候,他總要湊上去聽一聽,然後縷着鬍鬚道:“想當年我……”是的,他蓄起了鬍鬚,覺得這樣能顯得格外威嚴些。

    幾個女眷依舊是各司其職,只二夫人將重心更多放在了二老爺身上,二老爺搖着輪椅滿院子跑,她常站在廊下看着他,風風火火王熙鳳一樣的人物轉了性兒。

    楊老夫人已經沒時間唸佛了,滿院子的小朋友就夠她忙活的,加上自家孫女慢慢也要相看人家了,但是這仍舊是她這一生過的最踏實的三年,如是樂享天倫。

    大少夫人因着教小朋友,本就是沉靜內斂的性子,更多了幾分書卷氣,小朋友們見了她總要比見了別人更規矩受禮幾分。

    而錦姝,這是她在這古代的四年,四季的風吹拂她的髮絲,不同時節的月輝照亮她腳下的路,她日復一日忙碌着,也在忙碌中偷閒。每次偷得浮生半日閒,她便去看這古代世界的風景,春看桃花夏觀荷,秋望紅葉冬賞雪,她曾爬上山頭等日出東方,也曾涉水前行捉小魚小蝦。她常常喟嘆於這般天然的景緻,獨獨缺少一個相機能夠記錄下來,還好有一個不錯的畫手,不得不說這古人當真是琴棋書畫樣樣皆行,哪怕是程文這樣的商賈之人,拿起筆來依舊是煞有介事,洋洋灑灑,將美景和美人融爲一體,錦姝喜歡那種回頭便能看到程文的感覺,十足的踏實。

    錦姝曾笑道:“等有一日老了,坐在搖椅上,閒來鬥嘴,或是看看這一幅幅畫,多少往事浮上心頭,到時候,哪怕你不洗澡,我想我也能多忍讓你幾分。”

    程文喜歡她的坦蕩,她從不吝嗇說以後,當她說未來的時候,程文總能看到她眼中的點點星光,她所暢想的未來中,有他的影子,他便有了十二分的動力。

    程家本是打算冷處理這件事兒的,淮陽侯府儘管沒有什麼實職,但是在皇家那裏是掛了號的,況且還有景福大長公主在其身後,程家哪怕後來入了內閣,依舊不敢輕易得罪。程夫人想着楊家在孝期,萬一兒子這三年中又看中了其他的姑娘,豈不是一舉兩得,既不得罪楊家,兒子也有了其他的成親對象。誰成想,兒子居然生生等了三年,中間程夫人一度幫他相看了不錯的姑娘,結果程文幽幽道:“咱家不是四十無子方能納妾嗎?”

    將她氣得七竅生煙,人家哪個不是清白人家的女孩兒,程夫人上前就捂着他的嘴,捶他的後背:“你真是鬼迷了心竅了!”

    程文握着親孃的手,真誠道:“娘,我只要她就夠了,您看,爹這輩子也只有您一個,我怕是隨了爹爹的。”

    “她一個再嫁之身,我兒這般一表人才,她可值得什麼?”程夫人簡直要捶胸頓足。

    “她也許沒有那麼好,但是絕對不差,娘看我自然是千好萬好,那她在我眼中亦是如此。”程夫人眼看着自家兒子提起楊家女滿眼溫柔又堅定,再一想,兒子如今也是二十有五的人了,慢慢也就歇了心思。

    晚上就拉着程閣老道:“我看那楊家女孩,倒也不是不可以,咱家文兒這幾年行商格外踏實了些,我那日還聽程敏說程品齋的分號已經開到長江邊上去了呢!\“

    見程閣老只是沉吟不說話,她便又道:“那女孩兒雖說是再嫁之身,但是人是極好的,你看咱家兩個乖孫,已經不去那兒上學了,還總是念着她的好,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程閣老確是另一番思量,淮陽侯家居而避世的這三年,先皇突然駕崩,四皇子乃皇后嫡出,在先皇未曾留下遺詔的前提下,順理成章繼承皇位,二皇子自是不服,起兵造反,哪裏知道四皇子早就控制了京畿的軍隊,將二皇子放入皇城,來了個甕中捉鱉,大獲全勝後自然是清除異己,不少官員遭到牽連,其中就有不少是武將。

    而韃靼,養精蓄銳三年後,對中原虎視眈眈,已然成了邊境的大患。

    這三年間朝廷波雲詭譎,派系紛爭嚴重,淮陽侯楊家獨善其身,反倒是難得的即受到皇上看重,又不至功高震主的人家。家主楊錦時、二老爺楊錦水都是調兵遣將的好手,韃靼擾邊,最近的朝會上,已經有大臣提名楊家帶兵了,新皇尚在遲疑,可是程閣老知曉,楊家是爲數不多的可用之人。

    此時同楊家聯姻……他拍拍老妻的手,慨然道:“這孩子也是倔,年歲也大了,你若是當真覺得那女孩兒不錯,那就這般吧。”

    等到楊家剛除了孝,程家請的大媒便逮着肥碩的大雁風風光光的去楊家提親了,互換了庚帖,和過了八字,自然是大吉之勢,又擡了整整一百擡的聘禮去到楊家,楊家也拿出了一百二十擡的嫁妝,楊錦姝可謂是風光大嫁。

    這場婚禮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京城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有的酸不溜丟說程家花大價錢娶了個再嫁之人;有的說楊家潮起潮落估計是賠了大半家底兒出來叫着楊錦姝帶着;有的說着楊家女是個隨意之人,沒準兒哪天就和離;有的說楊家女是個有福之人,再嫁都能嫁入高門。

    這些都是他人語,對於錦姝而言,那都是微不足道的。

    直到坐在鋪天蓋地的紅裏,錦姝才覺得真切。

    這段時間全家忙忙碌碌,唯獨她事事想插手,事事都被扒拉開,她只覺得彷彿是一場夢,她猶記得來的時候是在自己現代的婚禮上,現在她又要嫁人了,是第二次,還是第三次?

    每個新嫁娘要由家中兄弟揹着出嫁,三哥遠走南方,只有逢年過節纔會有書信來往,錦姝本打算就這般算了也罷,不必如此講究,結果大哥楊錦時堅持,錦姝才趴伏在他背上。

    侯府宅院深深,楊錦時揹着她,每一步都走得極穩,錦姝卻依舊能夠感覺到跛意,她聽見錦時道:“你生來就調皮,總是不肯躺下睡覺,娘那會兒身體不好,你認人認得厲害,王媽媽你都不肯讓抱,我就和二弟輪流揹着你,直到你睡着了,睡熟了爲止……一轉眼,再揹你的時候,哥哥險些都背不起來你了。在戰場的時候,哥哥被人砍到腿,腦子裏想的就是,二弟那般了,我的小妹妹出嫁的時候,沒人背可不行,我就趕緊往後稍了稍,得虧當時咱們要贏了,不然,我就成逃兵了。”他並不是善談之人,說話也是平實帶了些調侃,錦姝卻聽得想哭。

    是三年來朝夕相處的兄妹啊,錦姝同程文出去,無論多晚回來,或是錦時或是錦水總在門口等着,那盞常亮的燈籠,照亮了錦姝回家的路,也照進了錦姝的心。

    剛來這古代時,錦姝並不覺得自己是愛哭之人,可這幾年在家,她卻越來越愛哭。愛哭並不一定是格外的柔弱,而是十分的柔軟,心中有可以依仗的人。是他們,讓她知道,她不是單兵作戰,她的背後永遠有人在支撐,她甚至可以去闖禍不必怕回望時看到的是深淵。

    這條路那麼長,長到錦姝擔心錦時勞累,這條路那麼短,短到錦姝來不及擦乾眼淚,給她撩開喜轎簾子的是她刮乾淨鬍鬚的二哥,他說:“二哥可得永遠年輕,若是那程家小子膽敢欺負你,二哥還能上。”

    熱鬧甚囂塵上,程文只嫌棄這酒席還沒散,他舉着酒杯,連連告饒:“各位各位,我程文二十五歲才娶到媳婦兒,可就饒了我這一次吧!趕明兒,我在獨一處再請各位!”

    就有那壞心眼兒的高聲道:“我們程老闆猴急了——”

    好在身邊有程敏和幾個小廝擋酒,程文回房的時候,纔不至於醉醺醺,他行至門口,一把推開扶着他的程敏,又哈了一口氣,直吐到程敏臉上:“我可有酒氣?”

    程敏縮着脖子向後,揮揮手道:“沒有沒有。”

    程文自詡還清明,回身就把程敏往外推:“你……走!”

    誰會和一個二十五歲纔要喫肉的醉酒之人計較,程敏拍拍屁股走人,臨走還不忘調侃:“春宵一刻值千金啊!”程文向後踹了一腳,撂了個蹶子,程敏捂着嘴偷偷笑。

    程文輕輕推開門,一室暖融融的香味,他的新娘披着紅蓋頭安安靜靜坐在牀上,那股子薰香味道混合着女人淡淡的脂粉香直衝進他的鼻子到達大腦,他下意識側頭嗅了嗅自己,恐怕自己帶了腌臢的酒氣來。

    他輕輕走過去,挑開她的蓋頭,露出一張描摹得分外嬌豔的臉來,她朱脣輕啓,道:“你來了。”

    你來了,我的世界終於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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