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他,太機智了。
這個辦法不但可以實現讓她分期付款的目的,而且還可以無中生有地爲他們製造相處的機會。
妙啊。
周樂琪也沒想到侯梓皓居然能說出這種話,確實無語了一會兒,然後拒絕:“不行。”
當然不行,他們如果天天在一起喫飯,潘老師知道了會怎麼想?她可是剛剛被他約談過的。
侯梓皓聳了聳肩,也料到了她會說不行,說:“我就接受這一種付款方式,這可是你說不行的。”
不行正好,他本來也不想收她的錢。
周樂琪被他這麼一堵,一時笑也不是氣也不是,又不說話了,侯梓皓就着手機並不很亮的燈光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又問:“或者這樣,你把你同桌那個位置兩千塊錢賣給我,咱們相互抵消就不走貨幣交易了行不行?”
周樂琪:?
她終於還是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夜色那麼暗,小區裏的路那麼擁擠逼仄,她的生活那麼侷促困窘……可是此時此刻她還是笑了起來,那麼純粹又那麼簡單的快樂。
她聽到他也笑了,還問她:“你就說行不行吧。”
她忍不住笑着回答:“行什麼行,不行。”
他笑着摸了摸鼻子,高大的男生穩穩當當地走在她身邊,無論她說什麼他都聽着,而且好像永遠都不會有脾氣似的。
他們終於走到她樓下了。
侯梓皓擡頭看了看黑洞洞的樓道,又低頭對她說:“我送你上樓。”
周樂琪搖搖頭,說:“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行。”
其實周樂琪也有點害怕這麼晚一個人上樓,但她並不習慣於依賴別人,何況還是侯梓皓一個年紀比她還小且彼此間算不上多麼熟悉的男生。
然而這回他不聽她的了。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拉住了她的手腕,當先走進了樓道的黑暗裏,他替她查看着樓道的暗影裏有沒有異常,然後帶着她走上樓梯。
每一層的光都在伴隨着他的到來而一點一點亮起來。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他們沉默地走着,一前一後,像是沒有任何關聯的陌生人,然而他們是有聯繫的,因爲他正輕輕牽着她,以一種充滿了保護意味的姿態。
直到走到她家門口。
老式樓體裏的感應燈並不會亮很久,爲了省電沒多久就會黑掉,甚至在周樂琪開口跟侯梓皓說“再見”之前,他們就再次陷入了黑暗。
狹窄的樓道空間很小,而高大的男生站在這裏就讓彼此的距離更加接近,周樂琪不敢在深夜發出很大的聲音讓感應燈再亮起來,因爲那樣也許會吵醒早已入睡的餘清,他們於是就留在了黑暗裏。
其實只有短短的幾秒鐘而已,可是黑暗帶來的微妙氣氛卻在悄悄蔓延。
她有點想要躲避這種陌生的感覺,於是開始從口袋裏掏鑰匙,並小聲對他說:“今天謝謝你……明天見。”
她要回過身開門,卻發現他還沒有放開她的手,他離她很近,聲音也低,說:“明天見。”
她抿了抿嘴,輕輕推了他一下,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拉着人家,隨後很快放開了,跟她說了一聲“對不起”,然後又低聲問她:“明天一起坐車?看看那個人還會不會再出現。”
周樂琪擡頭看他,因爲那時他們離得近,她因此而更感到他的高大,她擡頭時映着窗外的月光,僅僅能看到他的下巴。
她覺得自己的手心有點潮溼,尤其剛纔他牽過的地方,還在發熱。
可她在他面前是沒必要慌亂的,因爲他永遠比她更慌亂就好比此刻,因爲離得近,她甚至能夠聽到他很快的心跳。
咚。
咚。
咚。
她的安全感又在增加。
就是那一剎那的衝動,讓她不恰當地點了頭,給了他今晚唯一一個肯定的答覆。
“好,”她說,“謝謝。”
她聽到他的心跳更快了。
不知道爲什麼,也許是被他影響,她感覺自己的心跳也在加快。
莫名其妙。
她得走了,可是轉過身後又被他叫住,還聽到他問:“那今天的作業怎麼辦?我還一個字沒動呢。”
是哦,明天是週五,還要上學交作業的。
周樂琪想了想,說:“數學和物理我寫完了,明天可以給你抄。”
他答應了一聲,又說:“那剩下幾門我們分工吧,你挑一下?”
周樂琪也沒客氣,今晚剩下的作業她一個人確實寫不完了,不分工也不行,於是說:“那我寫語文和生物吧,你寫英語和化學?”
“行。”他立刻答應了。
她點了點頭,第三次回過身去要開門,然後第三次被他叫住了。
她在黑暗中偷偷笑了,不知道爲什麼心情還在持續地變好,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嚴肅一些、起碼不要明顯地暴露她在笑的事實,問:“又幹嘛?”
他離她很近,背後是很明亮的月光,溫熱的氣息環繞着她,恰到好處的存在感。
她聽到他問:“我們現在……可以算是朋友了嗎?”
你可以不喜歡我,我也可以繼續我已經持續兩年的、單方面的喜歡。
可是如果你已經不生我的氣了,能不能先接受我當你的朋友呢?
他又在把所有的主動權往她手裏塞了。
周樂琪感覺自己的嘴角在不可抑制地上翹,而這背後的原因她卻一時辨別不清,頓了好久,久到他忍不住又問了一次“可不可以”,她才終於回答他。
“……嗯。”
大門關上了。
她已經進了屋,身影消失在門後,可是剛纔那個模糊不清的“嗯”字卻彷彿還留在他耳邊,以及那屬於她的甜蜜的氣息似乎也還留在這狹小空間的空氣裏。
令他心神搖曳。
而比他的心情更搖曳的是他爸侯峯的眼神。
那何止是搖曳?簡直是瞳孔地震。
侯梓皓一上車他就忍不住問:“侯梓皓,你早戀了?”
侯梓皓:?
他一邊把安全帶扣上一邊應付:“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