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她未免也太難追了 >第 93 章 “你應該怪我”
    一夜好眠之後,叫醒她的是次日窗外淅瀝的雨聲。

    下雨總是有些惱人的,因爲會陰天、因爲會潮溼,即便春雨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何況雨滴敲打窗戶的聲音還會擾人清夢,這就更是罪加一等。

    周樂琪被吵醒了,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頭腦還很混沌,意識搖搖晃晃的,好像剛做了一場很長的夢,現在甚至不知道自己人在哪裏,看着眼前陌生的環境發愣。

    那是一個很整潔的房間。

    灰黑的色調,簡約的陳設,有一個高高的書架,一個落地的櫃子,一張可以工作的桌子,和一個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飄窗,外面連着一個小陽臺。

    跟任何一個她所熟知的環境都搭不上。

    她愣住了,與此同時空白的大腦開始重啓,一些零散又飄忽的記憶重新浮現出來,讓她想起了昨夜發生的一切。

    ……侯梓皓。

    她見到他了。

    記憶有時是很神奇的東西,它可能存不下完整的邏輯鏈條,卻可能存下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譬如周樂琪此時就已經不太能記得昨晚和曾睿宏的爭執、在路上遭到的搶劫,卻能記得醫院冷色調的燈光在侯梓皓眉骨下投落的陰影,他昨晚穿的深色的外套,以及她入睡前他掌心微微的涼意。

    而記憶的重現卻讓她再次恐慌起來因爲她發現此時他已經不見了。

    房間裏只有她一個人,昨晚他坐的位置已經空了,只剩下被單的褶皺證明他曾經的確在這裏,而現在又不知所蹤。

    巨大的張皇和失落一瞬間就籠罩了周樂琪的心,這讓她顧不得自己的左腳還捆着夾板,立刻扶着牀旁邊的櫃子站了起來,一條腿蹦着出房間找他。

    無措又急迫。

    “……侯梓皓?”

    聲音在空蕩的公寓中迴盪,無人應答。

    她看到的是一間一百平左右的公寓,和房間裏一樣是灰黑色調、整潔又冷清,除了她昨晚睡的那個房間以外就還只剩一個房間了,是一個不大的客房,堆了不少雜物,而客廳餐廳廚房連在一起,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沒人,洗手間她也找了,同樣沒人。

    ……到處都沒有他的影子。

    他……又要不告而別了嗎?

    7年前的陰影一下子從心底的角落爬出來,再次以一種暴烈的方式裹挾了她,她不知道又該去哪裏找他,何況這一次連那支可以寄託感情的筆都被人搶走了,她到底該怎麼堅持下去?

    身體背靠着牆壁緩緩滑下,左腳的痛感已經由尖銳變得鈍鈍的,昨晚已經哭過的眼睛再次流出眼淚,茫然和絕望令她無所適從。

    這時門口卻又傳來響動。

    滴,滴,滴,滴,滴,滴。

    是輸入密碼的聲音。

    叮。

    門開了。

    她扭頭看過去,正和他四目相對。

    他似乎沒想到她會從牀上跑下來,神情有些怔愣,而當他看到她臉上已經掛滿淚痕時那種怔愣就更明顯了,連眼中的光影都更加複雜晦暗起來。

    他幾步就向她走了過來,當時手中還拎着一個紙袋子,也隨手放下了,騰出兩隻手來穩妥地抱起她,一邊向房間裏走一邊聲音低沉地問:“怎麼跑下來了?”

    沒有問她爲什麼哭……是因爲他知道原因嗎?

    周樂琪沒有心思再去猜,只是伸手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肩頸,臉埋在他的胸口,溫熱的眼淚浸透了他的襯衫。

    他的身體又開始僵硬了,依然默不作聲。

    他再次把她抱回了牀上,試圖讓她躺回被窩裏,但她無聲地拒絕,依然緊緊抱着他,像一個抱住浮木的溺水者。

    他試了幾次想讓她鬆手,但沒有效果,最後還是放棄了,又低頭對她說:“……我去買早餐了。”

    像在對她解釋。

    發聲讓他的胸膛微微震動,周樂琪聽得很真切,然而心裏的不安卻無法消退,她沉默着不說話,依然只是窩在他懷裏。

    他好像也有些無措,手不知道該放哪裏,過了幾分鐘才選擇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先喫早飯吧。”

    似乎在試圖打破僵局。

    而在這幾分鐘時間裏周樂琪已經慢慢平靜下來了,她開始能夠思考,能夠暫時從情緒的漩渦裏抽身。

    平靜是個好東西,能給人帶來理性,但它需要良好的身體狀態作支撐,昨夜的睡眠讓周樂琪緩過了勁兒,她終於有力氣着手處理一些昨晚就該處理的問題了。

    比如……他們應該交談。

    “我不想喫早餐。”

    她聲音淡淡地,從他懷裏仰起臉來看他,瘦削的面容顯得有些憔悴,卻仍然比少年時更美。

    “……我想跟你說話。”

    他一聽她這麼說眉頭就皺起來了,眼神有點飄忽,只匆匆掃了她一眼就微微別開了臉,讓她只能看見他線條好看的側臉,和微微低垂的眼睫。

    那是一種抗拒的身體語言,顯得強硬而疏遠。

    可週樂琪並不害怕他,也不會被他震住,即便眼前的這個人的確跟她記憶裏有很多差別,可她仍然根深蒂固地覺得他不會真的拒絕她,因此她很快就伸手觸碰了他的臉,以很小的力氣跟他對峙,並逼迫他重新把目光凝聚在她身上。

    她問他:“你就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整整7年的漫長分別,難道……你就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她的目光很直接,然而眼底埋藏的卻是悲涼,那跟悲傷還不一樣,比單純的傷感更多一點感慨和滄桑,是痛苦久了的人才會懂得的。

    那個眼神似乎刺痛了他,然而她的執拗讓他沒辦法再別開臉,只能垂下眼瞼避免再與她對視,同時淡淡笑了笑,有與她相似的悲涼,答:“……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知道?

    知道什麼?

    如果他指的是當年他家裏的那番變故,那沒錯,她的確早就已經知道了。

    不僅她知道,而且整個a市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甚至7年前在全國都鬧得沸沸揚揚。

    豐遠強拆,鬧出來的是人命官司,嚴林的爸爸截肢了、媽媽被逼死了,除此之外還有另一戶人家的戶主在強拆現場受了傷,事後破傷風去世了。

    人命官司怎麼可能輕易了結?房地產生意本來就是風口浪尖,國家當年正在下大力度整治,那個當口冒出這種惡件,當然要嚴查嚴判。

    在全國鋪天蓋地的輿論聲討中,皓庭很快就被有關部門查辦了,檢察系統也很快就對皓庭的董事長蘇芮妮提起了公訴,在法庭上,她對自己買通勢力強拆房屋的違法行爲供認不諱,同時也承認一切都源於公司資金週轉不靈,一時之間成爲了全國民衆心裏黑心資本家的典型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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