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她未免也太難追了 >第 95 章 “車禍”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是你沒辦法拒絕的。

    無論過去多久,無論你們雙方各自變成了什麼樣子,也無論對方向你提出的是怎樣的要求,你都會答應,沒辦法說出任何一句表示拒絕的話。

    對侯梓皓來說周樂琪就是這樣的人。

    儘管不贊同也沒心情,他還是陪着她在羅馬完成了半日的漫遊。

    去看萬神殿,看鬥獸場,看聖彼得大教堂,看許願池,然後在不知名的飯店喫一頓不知名的料理,最終扶着她一蹦一蹦地在高高的西班牙階梯上坐定,又在她甜蜜的央求下轉頭去幫她買冰淇淋。

    影像中的羅馬黃昏總是非常壯麗,而實際上它跟世界任何一個角落的黃昏都沒什麼差別,同樣是橘調的,在春日會顯得特別溫柔。

    他們都是外貌很出挑的人,在人羣中一向惹眼,他去買冰淇淋的時候有不少漂亮的異國女孩兒向他拋媚眼兒,她也在他短暫離開的當口被浪漫的意大利男人搭訕,而等他重新回到她身邊之後其他無關的人就各自散去了,兩人相視一笑,讓旁人只是看着也覺得登對。

    他給她買的甜筒跟電影中的很像,她看起來很開心,已經吃了起來,黃昏圍繞着她,看起來尤其溫暖。

    他的心情變好了一點,又囑咐了她一句:“你少喫點涼的,還受着傷呢。”

    她仍喫得高興,聽言側過臉看了他一眼,眼睛眨了眨,說:“不怕,我身邊就有醫生,沒事的。”

    他很無語,說:“傷口疼我總替不了你,喫一半就得了。”

    她聳了聳肩,又把頭扭回去了。

    階梯上的人不多,難得顯得空曠,讓人的心也跟着靜下來了,她慢慢喫着冰淇淋,忽然隨口問:“這些年……你在英國過得好嗎?”

    他愣了一下,好像沒想到她會突然開啓一段對話,又好像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想了一會兒才淡淡地說:“談不上好不好,就一天一天過。”

    不清不楚的回答。

    她卻聽懂了,這是不太好的意思,因爲人如果過得快樂,在時間的計量上就不會使用“一天”這麼細小的單位,只會感到歲月如飛。

    她咬掉了冰淇淋上的巧克力,又說:“我在清華的時候沒有申請過出境交流的項目,早知道也該去英國碰碰運氣,說不準就會遇見你。”

    這話有些曖昧的意思,情感的浮動呼之欲出,他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這時她又忽然再次扭頭看向了他,眼神乾乾淨淨,說:“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每一個白天,每一個夜晚,每一個真實,每一個夢境。

    ……都在想你。

    像是心臟起搏器忽然貼上皮膚,電脈衝從無到有,導線電極開始工作,心臟於是不可避免地激動和收縮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臟正在加速跳動,就像遙遠的少年時代一樣熱烈和真誠。

    他還聽到自己心裏正在回答她:

    我也很想你。

    即便我知道自己已經永久性地失去了那個資格。

    可還是,一次一次,反反覆覆地想念你。

    他真的已經是大人了,不再是7年前那個控制不住心動以至於要不停對她表白的少年,現在的他已經學會了言不由衷,而且還擁有了控制肢體語言的技能。他完全沒有讓她看出當時自己內心情緒的翻涌,甚至看起來還有些冷淡,對她無異於表白的言語沉默以對。

    她卻並不感到沮喪,仍然喫着甜甜的冰淇淋。

    “回國吧,”她繼續說,“國內很好,也更安全,你有oxford的phd,無論在哪裏事業發展都會很順利的。”

    “可以當醫生,也可以當大學老師,”她詳細地向他提供建議,“收入都不錯,而且當老師的話還可以清閒一點,有時間享受生活。”

    他不說話。

    黃昏鮮豔的色澤在他們的沉默中慢慢淡化,美麗的夕陽正在羅馬的盡頭漸漸沉落,她在餘暉中看他,神情依然澄明,爲了推進談話不得不想辦法更改話題。

    她想了想,又問:“叔叔還好嗎?”

    是在問侯峯。

    7年前侯梓皓突然消失的時候她也曾慌不擇路去侯峯工作的醫院找過他,儘管她知道這樣的行爲很不禮貌,但衝動之下依然那麼做了,可惜當時醫院的人告訴她侯峯也已經離職了,大家都聯繫不上。

    現在他的媽媽還在監獄裏……那他爸爸呢?是跟他一起在英國嗎?

    說到這裏他終於有反應了,深邃的眼睛倒映着遠方越來越渺小的夕陽,整個人一半在光明裏、一半又陷落在黑暗中。

    “我爸去世了。”

    他說。

    平淡永遠都是避風港。

    只要扯出一張平淡的簾子,就可以壓下很多不必要的情緒,譬如悲傷,譬如憤怒,譬如恐懼。而且其他人也會有感於這種平淡,深知不該再多問多打擾了,這樣一來那些深深的傷口就可以免於更多的暴露,非常圓滿。

    現在的周樂琪就無法繼續追問了。

    她已經懵了。

    他父親……去世了?

    ……怎麼會?

    記憶中有關那位長輩的印象還非常鮮活,那是一個溫和寬厚的人,一看就有用不盡的好脾氣,曾到警察局撈過年少的他們,也曾在醫院好心地探望過她的媽媽。

    ……他怎麼會已經去世了?

    “是、是什麼時候的事?”她已不知該怎麼措辭,“發生什麼事了?”

    7年前皓庭的案子鬧得沸沸揚揚,可是媒體上報導的清一色全是他媽媽的消息,並沒有透露過任何有關於他和他爸爸的信息,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此刻的驚異和茫然溢於言表。

    相反,他的反應卻很平淡。

    “7年前的事兒,”他安安靜靜地回答,語氣沒有任何波動,“車禍。”

    夕陽徹底消失了,這座城市已被黑夜吞沒。

    他沒有在看她,目光仍然眺望着遙遠的地平線,側臉的線條顯得更加冷峻,面無表情的樣子看上去讓人有些害怕,可對她來說只會感到心痛。

    ……她很心疼他。

    她越發感到自己對他了解的不足,甚至連7年前那件事她所知的也可能僅僅只是冰山一角,這讓她感到恐懼、更感到心痛,忍不住深思她面前的這個人究竟獨自經歷了怎樣的痛苦,纔會從原先那樣明朗的少年變成現在這個平淡到有些陰鬱的男人。

    “我很抱歉……”她已經不知道該再說什麼。

    他看了她一眼,淡淡笑了笑,眼神裏卻沒有任何光彩,那是周樂琪非常熟悉的一種表情,7年前被家庭變故和高考失利不斷折磨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對別人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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