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萬大山,火焰還在繼續燃燒着。
顯然阿會喃的火攻之計,把整個大山都點着了,沒個兩三日,很難穿山而過。
雍雞城。
這座鬱林郡轄下的中等城池,佔地三十里,是距離十萬大山最近,亦是進入鬱林郡關鍵的城池。
賴恭此時站在城牆上沉思,其旁邊還站着二十位校尉。
有十五位校尉是從十萬大山率軍撤回的,其他幾位是沒有參與十萬大山戰役的。
從這些逃回的校尉們口中得知,區景率兩營兵卒與蠻夷大軍決戰,賴恭便知區景已然凶多吉少。
旁邊還有一名肥頭大耳,肚子如酒桶,面色白澤,留着八字鬍子的中年人,卻抱拳對着賴恭進言道:
“刺史大人,十萬大山的火勢雖猛,卻有熄滅之時,該早日部署防禦政策纔是。”
這人就是士燮的二弟士壹,任鬱林郡守。
而士燮的三弟士?,任九真郡守,四弟士武,任日南郡守。
他們士家兄弟皆任郡守要職,可想而知,士家在交州的聲望,影響巨大啊!
不過,他們皆是有識文斷字才能的,治理一郡之地還是綽綽有餘的,不然賴恭也不會任用他們。
畢竟袁耀打下的地盤巨大,人才卻很少,士家願意出人纔來幫你治理地盤,賴恭那是求之不得呢,不可能會拒之。
士壹出言早日做出部署,賴恭豈會不知?
就是知道又有何用?
現在就知道敵方有二十萬人,連敵方準確的情報都沒有。
比如:蠻軍裝備是皮甲,還是玄甲?
他們的習性若何?
大將有幾位?
統軍人是誰?
他們爲何要入侵交州?
這般諸多問題一絲沒有摸清之前,賴恭是如何也佈置不下戰略工事的。
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若是走錯一步,不但自己身死道消,還得把整個交州搭進去。
所以,賴恭沒有得到準確的情報前,是不敢輕易下棋的。
自己提議儘早做出措施政策,可賴恭卻偏偏沉默不語,這就令士壹惱火了。
畢竟南蠻入侵,他們士家的利益受到迫害的同時,小命估計也得搭進去,由不得士壹不着急啊!
“刺...”士壹剛想再次進言時,卻被一名邋遢的兵士吸引住了目光。
那名兵士揹着一個用布條綁住的大罈子,手中拄着木棍,正渾渾噩噩的朝着庸雞城走來。
“王二狗?!”旁邊一名校尉,認出了自己的兵。
這名校尉一出言,頓時引得衆人投來疑惑目光,連賴恭也被吸引,並向其投來了疑惑目光。
看着衆人看來,這名校尉有點受寵若驚,當下便解釋道:“此人是跟着區都蔚出寨廝殺的。”
“嗯?”賴恭聞言,眉頭頓時緊蹙起來。
區景帶着兩千兵士出寨廝殺,如今只回來一人,賴恭心中頓時涌現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這名邋遢小兵回來,必然知道敵方虛實,這是個突破口沒錯!
但也預言着區景的不測!
“他怎麼可能會有事?”賴恭在心中摒棄那些不好的雜念,便強掛笑臉,帶着衆人下得城牆,去迎接那位小兵。
當來到城外,看着這位嘴脣乾裂,蓬頭垢面的小兵,賴恭一陣心酸啊!
小兵似乎認識賴恭,當下便丟棄了柺杖,跪伏於地哭道:
“啓稟賴刺史,我等十數人護送區都蔚回家,遭遇重重危難,如今僅剩我一人了。”
“嗯?”衆人聞言,皆是到處觀望,卻未見區景人影,頓時把目光看向了小兵後背的罈子。
小兵見狀,深知他們疑惑,便把罈子解下,然後推至賴恭面前。
“定是區景抓弄人的把戲。”賴恭心中喃喃,用顫微的手去掀開那蓋子。
“這是區景?”看到壇中之物,縱使賴恭早有心理準備,也不由得嚇得一個趔趄,倒落在地,渾身激烈顫抖着。
這還叫人嘛?
完全就已經是一個怪物了!
四肢被切斷,眼睛被挖掉,鼻子耳朵也都被切掉,最後還被人裝進了罈子之中。
其餘校尉見狀,雖然他們都是刀口上舔血的軍人,但見得區景這般慘狀,皆被嚇得渾身抽搐,倒吸一口涼氣。
“區景啊!你爲何那麼莽撞呼!”
“你爲什麼不跟我商量一番,就此....”
賴恭口中低吼,滿臉的悲情之色,對自己的搭檔遭遇到如此下場,心中悲憤的同時,亦對南蠻更是痛恨不已。
“區將軍!”在場的衆人,心情也很不好受。
壇中之物,是什麼?
這是人彘啊!
就是把人的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銅注入耳朵,使其失聰,用喑藥灌進喉嚨,割去舌頭,破壞聲帶,使其不能言語。
這個東西,可是劉邦妻子呂雉發明的,極其陰毒的一種折磨人刑法。
這種刑法從呂雉之後,很少被人拿出來用。
阿會喃雖然沒有對區景用藥,也沒有用銅,卻比呂雉更殘忍,更令人痛苦。
“是誰將區景弄成如此之狀?”賴恭從悲憤的心情回過神來後,便質問那小兵。
“是南蠻首領,阿會喃!”小兵如此回道。
阿會喃不但讓這些小兵帶着罈子回來,還把名號爆出,意思便是讓交州軍民膽寒。
“阿會喃!”賴恭眼目充血,對這個人憎恨到了極致。
“哎!賴刺史,此事必需奏報於太尉所知,讓太尉帶大軍前來吧!”士壹優嘆道。
他和區景共事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卻十分的欽佩這個盡職的漢子。
要說交州內亂爲何那麼快平定,並恢復經濟發展,大半功勞皆歸屬於區景。
如今,這個對交州貢獻甚大的區將軍,卻遭到比之死還難受的折磨,讓人憤怒外,更多的是對那南蠻的憎恨。
可士壹的建議,賴恭卻沒有當下回應...
“阿會喃!”賴恭在發抖,他的拳頭已經捏得爆青筋了。
“賴...”士壹嘴上喃喃。
“此事,我會如實奏報的!”賴恭猛得一下子站起,看着罈子之中不時抖動的區景,當下彎下了膝蓋。
“賴..”在場的人全都震驚了。
因爲他們眼中那個威嚴的賴刺史,對着罈子竟然跪了下去。
如今交州的一把手都跪了下去,他們這些做屬下的怎麼好意思還站着呢。
罈子邊,頓時跪下了一大片。
“區將軍,與你一起經歷的歲月,恭是終身難忘矣,放心,你的家小,恭一定會像對待自家親人一般。”
“你的仇,恭一定會竭盡全力爲你報的,阿會喃之頭,吾必會帶着去你墳山祭奠!”
“區將軍,安息吧!”
賴恭話語一閉,便抽出腰間佩劍,輕輕的抹在了區景喉嚨上。
區景如今的慘狀,照當前的醫療條件,救是救不活的,就算救得活,那也是一個;沒有四肢,眼瞎,耳聾,不能語的廢物。
這樣的一個結局,對一個戰將來說太殘忍了,現在對於他最好的結局就是死亡。
只有死了,他纔會放下他一切的羞辱。
只有死了,他纔會真正的解脫!
沒有濺出的血花,也沒有死亡之時那種痛苦,轉而是一種解脫。
區景痛苦的臉上,突然釋然開來;他解脫了,他可以去死了,不再受到活着的折磨了。
賴恭當下令人拿來縑帛與筆,蘸着區景的血液寫了一份;血帛書,並交由一名騎士,令其送往江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