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落入羣妖的爪牙下四處逃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酷刑,更何況丹燚還只是一隻未成年的小妖。
王勝天那點胳膊腿早就被妖屍給瓜分的一乾二淨,連嚐個味也算不上,吃了的妖屍意猶未盡,沒喫着的舔着地上殘餘的血跡,恨不得舔土也一塊吞進肚子裏,最後連土也沒了,喫着的和沒喫着的一起發了狂。
丹燚的自投羅網就像是茶餘飯後的消遣,之前沒空搭理他的妖屍全都招呼過來,逗弄這只不知
天高地厚的小朱雀。
這可真是天道好輪迴。
丹燚忍不住在心裏唾罵着,他剛剛還在作壁上觀看個熱鬧,沒想到轉眼間自己成了那個熱鬧。
他跌跌撞撞的飛回原來的地方,一邊左支右絀的躲閃着揮舞過來的利爪,一邊透過妖屍龐大的身軀四處找人。
“啊,在那,可算找着了。”
只見那位齊國來的皇子此刻已經被踩成了一張扁平的紙,軟趴趴的貼在地上,任由妖屍們從他的後腦勺上踩來踩去。
找着人就好辦了。
丹燚越過橫甩而來的大尾巴,又順着蛟龍的身體猛的俯衝而下,從一隻四腳獸的身下鑽去,連土帶泥的把顧懷謹那一塊地皮一起給摳走了。
他這一走,身後成百上千的妖屍也跟着走了,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齊聚一堂,以驚天動地的架勢跟在丹燚身後圍追堵截,地震似的,震得整個山谷轟隆隆的響,山石也碎了一地。
丹燚不敢直接飛進山道,怕禍水東引,順帶把盛景棲給一塊踩扁了,乾脆用離火把爪子上的那團泥裹成了個小火球,爪子用力一甩,往山道口裏扔去,自己貼着巖壁拐了個彎,引着妖屍往另一方向跑。
盛景棲等在山道里,就看着丹燚帶着一羣妖魔鬼怪浩浩蕩蕩的來,又浩浩蕩蕩的走,一時分不清他這是在逃命還是在遛狗。
他用劍戳了戳那個火球,被烤乾的血泥嘩啦啦的散了一地,碎成了土渣,露出裏頭被揉得亂七八糟的黃紙,從那擰巴的胳膊腿來看,盛景棲得出這是個人。
他小心翼翼的把紙人從火堆裏撥出來,正想着要不要把火苗給滅了,突然發現離火燒過的地方都恢復了原狀。盛景棲乾脆放着不管,儘量把紙給杵平了等火滅。
離火燒的很快,沒幾下就把紙給燒完了。好不容易從紙裏解脫,顧懷謹本能的深吸了口氣,讓空氣灌滿胸腔,剛剛被踩扁了餘威依舊還殘存在身上,窒息感揮之不去,結果那口氣還沒喘勻呢,一轉頭又和自己的臉面面相覷,嚇得他咳嗽不止。
待顧懷謹好不容易平復下來,一道涼涼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五皇子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這話讓顧懷謹有些頭皮發麻,他僵硬的轉過頭去,只見盛景棲正雙手杵在劍柄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神情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善了的樣子。
“呵呵。”顧懷謹尬笑了幾下說道,“這個王爺不都猜着了嗎?”
盛景棲不說話,依舊冷冰冰的瞪視着顧懷謹。
顧懷謹實在扛不過這猶如實質的威壓,無奈的請求道:“王爺,要審我好歹等咱們出去再審成不成?現在咱們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顧懷謹這話說的在理,眼下確實不是問話的好時機,丹燚還在被妖屍追着在山谷裏犁地呢。
盛景棲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他原本還想着能從王勝天的嘴裏撬出點東西來,結果那傢伙就是攪屎棍,屁用沒有。
突然一聲淒厲的鳳鳴在山谷間響起,兩人同時往山谷裏看去,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剛剛還遊刃有餘,遛妖跟遛狗似的丹燚不知怎麼的被一條蛟龍纏住了身子,龍頭正咬在他身上。
這一下可是實打實的傷在了神魂上,丹燚疼的幾乎要嘔出一口血來,他變回人身,兩手擡着尖牙扯離了身體,又一拳頭把那顆大腦袋給捶到一邊去,可是無論他如何掙脫,纏在腰上的尾巴越箍越緊。
丹燚被逼的沒了顧忌,乾脆用離火將整個人包裹起來,連妖帶人一起燒。
然而浸染了大妖妖力的紙皮不是那麼容易燒的,尤其還是帶鱗的,火舌舔了好一會兒也只不過燒破幾個洞來。
“王爺,怎麼辦?”顧懷謹急得想衝出去,又急急剎住了腳步,他只不過是一個死去的鬼,冒然上前不說能不能幫上忙,不拖後腿都算好的了。
“不怎麼辦,硬闖。大不了就一起死在這。”
盛景棲拔劍出鞘,正要往山谷裏跑,突然他的胸口一陣灼燙,那熱度似乎都要把人的胸口給燎出泡來。
其實打從鳳鳴響起的那一刻起,盛景棲就覺察到懷裏有什麼東西在慢慢發燙,只不過沒有時間理會罷了,可看這情形他要是在不管,這燙意怕是都能趕上炮烙了。
盛景棲沒辦法往懷裏掏了掏,發現那個燙得要人命的東西正是丹燚交給他保管的骨戒。骨戒的戒身上不知何時泛起了一層漸淡的紅光,剛一拿出,那道紅光就從戒身飛了出去,眨眼間飛至山谷的另一頭。
下一刻,整個山谷轟然燒了起來,披着紙皮的妖屍全都淪陷了一片熾白的火海里,眨眼間化爲灰燼。
而那枚骨戒上多了一道裂紋。
這是盛景棲和顧懷謹第一次領教了遠古大妖的實力,兩人一時都有些愣怔。
“王爺,這是你家神明顯靈了?”顧懷謹呆呆的說道,要不是他現在的魂魄被火光灼的有點疼,定會以爲自己在做夢。
然而顧懷謹沒有等到盛景棲的回答,等他回過神來,身邊早沒人了。
滾燙的風在山谷裏呼嘯,熱浪一層一層的翻涌,丹燚仰躺在一片火光裏,望着霧濛濛的天空,腦子有些茫然。
有一瞬間,他以爲自己已經死了,否則他怎會在火焰燃起的那刻感覺到他哥的神魂?
可神魂的劇痛讓他清醒了過來,他還活着。
丹燚的腦子突然靈光一閃,既然他還活着,那就是說他哥還有一絲神魂殘存在這個世上?
這個猜想讓丹燚的心怦怦亂跳,他知道現在還不是劫後餘生的時候,燒成灰燼的符紙上正涌現出大團大團的黑霧,那都是不得安息的怨靈,它們在半空之中橫衝直撞,張牙舞爪,像是想找人泄憤。
丹燚知道自己得跑,可是他身上疼得慌,不想動彈,又或許是貪戀火光裏熟悉的味道,下意識的想犯懶,想有人替他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