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燚又恢復了原來無聊的日子,不是去教習嬤嬤那練字,就是抱着嗩吶吹一嗓子。別說,還真是棍棒底下出高徒,丹燚的字已經大概能得出寫的是個啥了,讓韓太傅看見能欣慰死。
盛景棲自從那晚後再沒來過,丹燚不知道他是來不了,還是不想來。如今人人都道沐顏已經失寵,垂涎丹燚美色的能繞天都一圈。把這麼一棵搖錢樹放在那生灰,實在可惜,正當鴇母打算讓丹燚掛牌接客時,一頂小轎子擡到了醉歡樓的門前。
丹燚看着鬧哄哄進來的一羣人,納悶的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鴇母剛收了一堆的珠寶,心情極好,春風滿面的樣子讓丹燚看着就覺得沒什麼好事,果然那鴇母拉過丹燚的手,極盡慈善的說道:“沐顏,媽媽的好閨女,你可真是走了大運了。”
丹燚被她摸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着痕跡的扯回自己手,問道:“什麼大運?”
鴇母捂着嘴笑了一下,說道:“你那世子爺剛給你贖了身,這會兒已經派人擡了轎子來接你入府呢。”
丹燚:“入府?”
“是啊。”鴇母高興的說道,她那幅喜出望外的樣子,搞得丹燚跟她親閨女要出嫁似的,“你說你命多好,遇上這麼個貴人,沒叫你喫什麼苦,還能入侯門當個妾室。從今往後你可就是喫穿不愁,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嘍。”
丹燚沒有做聲,若真是榮華富貴,那沐顏也不至於能跳湖自盡。他想起自己看過的那些話本子,別真是惡毒正妻虐待小妾的戲碼吧?
“行了,趕緊上轎吧,轎伕在外頭等着呢。”鴇母只當丹燚高興過了頭,推着丹燚往門外走。
丹燚回過神來道:“我還沒收拾東西呢。”
鴇母笑道:“哎喲。我的傻閨女,侯門什麼東西沒有,世子說了,讓你人去就行。”
丹燚拗不過她,在一羣人的前呼後擁下出了醉歡樓,樓門口果然停着一個小轎子,轎子一側還站着一名丫鬟。
玲瓏扶着丹燚小心上了轎,臨退前,又不捨得拉住丹燚的手,淚眼含花的囑咐道:“姐姐,侯門雖好,可規矩多,你自己在那要多加小心,保重自己。”
丹燚奇怪的問道:“你不陪我去嗎?”
鴇母招呼了一下轎伕,聽聞說道:“玲瓏那小丫頭片子跟着去做什麼。你放心,世子給你安排了一堆丫鬟婆子伺候呢,還怕沒人使?”
“行了,行了,都退開。”鴇母扯過不捨得離開的玲瓏,揮舞着帕子說道,“起轎吧,別讓小侯爺等急了。”
話落,轎伕“嘿”了一聲,擡起轎子穿過了熙熙攘攘的人羣,載着丹燚慢慢離開了醉歡樓。
轎子擡了很久也沒有停下,街道上的人聲也越來越稀少。丹燚偷偷掀開一角布簾往外看去,只見轎伕正擡着他走進一條偏僻的巷子裏。
丹燚沒去侯府,但他還沒見過王府嗎?哪個公子王孫會住在這種犄角旮旯的地方?
不等丹燚開口詢問,轎子突然“砰”的一聲放下了,一個長得凶神惡煞的婦人從小門內迎了出來,瞥了一眼轎子,輕蔑的對轎伕說道:“人送來了?”
轎伕不敢得罪,忙躬起身迎上前,好聲好氣道:“蘇嬤嬤,送來了,奴才一刻都不敢耽誤功夫。”
“哼,算你識相。”蘇嬤嬤走到轎子跟前,“譁”一下掀開了簾布,不客氣的說道:“既然到了,姑娘就自己下來吧。磨蹭這麼久,不是要人扶着才能走路吧?”
來了,來了,惡毒嬤嬤來了,這是要關小黑屋了?
丹燚心思在各個話本里轉了一圈,屁股依舊坐得穩穩當當,“是啊,我身嬌體弱,就是非得人扶着才能走,不行麼?”
嬤嬤本就是來下馬威的,沒想到不僅沒嚇着,反被人拿了喬,她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了:“沒那千金的身子,就別得千金的病。姑娘,這裏可不是醉歡樓那種髒地兒,可沒人捧你。老身勸姑娘還是別給自己找不痛快,自個兒麻溜的出來。”
嘿,這是哪來的丫頭片子,一點禮數都不懂?
嬤嬤氣的胸堵,可她還真耗不起,眼見天色不早了,她朝轎子旁的侍女使了個眼色,粗聲粗氣的道:“行,就依姑娘的,姑娘下來吧。”
丹燚看了一眼轎子前那隻白嫩的手,說道:“嬤嬤自己來扶。”
這話一出,兩個轎伕冷汗直下,暗道這姑娘是不想活了嗎?連蘇嬤嬤都敢得罪。
蘇嬤嬤氣笑了:“這可是姑娘自己說的。”
她說着,把她那隻粗厚有力的大手伸進轎子,鐵鉗似的鉗住丹燚的胳膊,用力拽着往外拖。
沒拖動。
蘇嬤嬤:“……”這是姑娘還是鐵砣啊?
蘇嬤嬤不經開始懷疑這次世子爺是找了個什麼樣的人物來?
丹燚也掐住蘇嬤嬤的手腕,用了下力,冷笑道:“嬤嬤,好好扶,可別弄傷了我的手。”
霎時,蘇嬤嬤疼的嚎了一嗓子,只感覺這手腕要被捏碎了。她鬆開掐着丹燚的手,求饒道:“行行行,我好好扶,你先鬆手,鬆手。”
丹燚冷哼一聲,把那老婦甩了出去,自己大步下了轎,也輕蔑的道:“罷了,還是我自己下來吧,笨手笨腳的,扶個人都不會,連我房裏的小丫頭都不如。”
此時,蘇嬤嬤纔看清了丹燚的模樣,她打量貨物似的上下看了眼丹燚,暗贊小侯爺的眼光,這丫頭片子脾氣大,但也是有傲氣的資本的。
“姑娘,天不早了,進去吧。”蘇嬤嬤沒好氣得說道,她也不管丹燚應不應,自己率先進去了。
這一門,丹燚才發現這外面毫不起眼的宅子,裏頭內有乾坤,處處精雕細琢,一看就是花了大價錢的。
可丹燚想不通,這永安侯是銀子燒得慌嗎?在這麼僻遠的地方搞這麼一個精緻的宅院是要幹嘛?
“不是說去侯府嗎?怎麼來這了?”丹燚對那個蘇嬤嬤問道。
蘇嬤嬤冷笑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鄙夷的看了一眼丹燚:“姑娘想得可真美,那侯門是說進就能進的嗎?什麼樣的身份就住什麼樣的地方,別生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丹燚沒有理會蘇嬤嬤的挖苦,他注意到這個不大的院子裏,不僅有不少嬌花美人,還處處都是帶刀的家丁。
這麼個破地方,有必要守得這麼嚴麼?
“姑娘,到了。以後你就住這了。”蘇嬤嬤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對丹燚說道。
丹燚擡頭看了一眼那小廂房,進去轉了一圈,覺得這裏的擺設並沒有比醉歡樓好到哪裏去,而且還有人住過的痕跡。
丹燚提出時,蘇嬤嬤冷笑了一聲說道:“姑娘也看到了,這宅院就這麼大,要想被擡進來,那就得有人先出去讓個位。姑娘要是嫌棄,那也沒有辦法,咱們這就是這麼個規矩。”
蘇嬤嬤看了眼時辰,吩咐一旁的丫鬟:“時辰不早了,待會兒去打桶水來伺候姑娘洗漱,好好收拾一下,好見人。”
丫鬟諾諾道:“是。”
言罷,蘇嬤嬤帶着人揚長離去,半點多餘的話也沒有。
丹燚衝門口的丫鬟打了個招呼,想問點事,結果這丫頭看也看不他,掉頭就跑了,沒一會兒又帶着幾個擡木桶的婆子進來,把熱水放好,衣裳備齊,說了聲“請姑娘沐浴”就退了出去,沒有半點要伺候人的意思。
這裏怎麼看也不像是個養妾室的地方,丹燚拎起那件薄如蟬紗的羅裙,心中的怪異越來越甚,這穿和不穿有什麼區別?
忽然,門突然“砰”的一下被猛然退開了。
丹燚隔着屏風只看見一個男子的身影,他想也不想的問道:“盛景棲,這究竟是在搞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