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矇矇亮,王府大門被叩響,門房罵罵咧咧地提起褲子前去開門。
門房從門洞裏探頭一瞧,大門外赫然站着一位臉色鐵青的老婦,身上還粘着幾片菜葉子。
門房頓時驚訝道:“喜嬤嬤?”
喜嬤嬤自打入宮就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咬牙道:“王妃呢?”
沈輕顏和蕭慎還在睡夢之中,容嬤嬤被凍了一夜,整個人面色青紫發抖不止,皇后派來的幾個宮女怕她真出什麼意外不好交代,慌忙給她準備熱水沐浴。
今日當值的冬青悄悄把杜若拉到一邊,“姐姐,要不要告訴王妃一聲嬤嬤回來了?”
杜若心知王妃向來是不喜喜嬤嬤的,估摸着王妃應該也不記得喜嬤嬤沒回來的事情,何必自討沒趣反而得王妃白眼,便搖了搖頭,“喜嬤嬤的事你就不用管了,辛夷比咱們懂得多,又與嬤嬤交好,她會處理好的,咱們做好分內之事就好。”
“是。”冬青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杜若猜的沒錯。
雖然前一晚兩人臨睡前還說着明日一早讓福樂進宮跑一趟,把喜嬤嬤帶回來,但一夜過後,沈輕顏瞬間忘得一乾二淨。而蕭慎,不知出於什麼目的,也沒有提起。
所以,當晚膳時神色憔悴的喜嬤嬤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時,沈輕顏驚訝不已,“喜嬤嬤,你晚上去挖煤了這是?黑眼圈快掉到褲腰帶了!”
喜嬤嬤默默看了一眼不知是在做戲還是真不知道漏下自己的王妃,面無表情道:“王妃,老奴走了一個時辰纔出宮。”
“呃,這樣啊……嘿嘿,嘿嘿……”
沈輕顏乾笑幾聲,忽而又好奇道:“從宮門到家裏不還得半個時辰路程,你也是走回來的?”
喜嬤嬤哀怨地盯着沈輕顏,直至沈輕顏心虛地撇開目光才幽幽開口,“老奴正遇上每日給王府送菜的牛大,牛大好心,順路送了老婦一程。”
“哦~”
一聲“哦”被沈輕顏說得婉轉悠長,頗有意味。
那是一個星光點點的夜晚。
一位孤苦伶仃的老婦,獨自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回家路上。
身後不時傳來陣陣吼聲,嚇得瑟瑟發抖的老婦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希望就在眼前,老婦滿懷希望地奮力推開面前硃紅色的大門,可誰知,迎接她的,又是一眼望不見盡頭的黑暗。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艱苦跋涉,老婦終於體力不支暈倒在路邊,正當她陷入絕望時,一位好心的大叔踏着黎明的曙光從空中緩緩落在她的身前。
視線相對的那一剎,他們彼此的早已不再顫動的心如同過了電般顫抖起來!
她望着他,啊!他那每一絲飽經風霜的皺紋都寫滿了睿智。
他望着她,啊!她那每一縷蒼蒼白髮都訴說着寂寞。
兩人執手相望,彼此間流淌的濃濃愛意溫暖了這個冰冷的秋日清晨。
他和她迎着朝陽奔跑,那是他們逝去的青春!
啊!青春!
沈輕顏不禁熱淚盈眶,感動地執起喜嬤嬤粗糙的雙手,“喜嬤嬤,這些年你辛苦了!追愛的路上有你有我,我們永不言敗!”
不知道王妃想象了些什麼,望向自己的眼神詭異而熱切,嘴角還掛着一絲猥瑣的微笑。
喜嬤嬤打了個寒顫,默默後退了兩步。
“話說回來,小六子有陣子中了邪似的,老是說些聽不懂的話,什麼清晨的露珠和你,傍晚的霞光和你,午夜的兇鈴和你什麼的,被老高一頓胖揍纔好。”
穿着迷彩服的寸頭男人翻了翻手裏拿着的青春疼痛文學,“原來是看了這玩意兒啊!”
高瘦的男人推了推瘸了一條腿的眼鏡,隨手翻開一頁,一字一頓地讀出了聲,“心一動,淚千行。”
寸頭男人手裏忙活着整理房間,嘴裏還忍不住吐槽,“什麼玩意兒?心不動,你家人就得淚千行了!”
“離開你的那一天,我的左心房停止了跳動。”
“這邊建議遠離菸酒濃茶咖啡|因哦親親!”
瘦高個男人:“……怪不得高教授隔天找孟卓凡打了一架。”
“關小九啥事?”
瘦高個把書翻到第一頁,空白處赫然寫着:“送給我傻了吧唧沒有愛情滋潤估計這輩子嫁不出去只能靠青春疼痛文學腦補的親愛的小六子。——by你威猛霸氣的孟哥。”
***
隔天,長公主的事就定了下來。
明面上說得是長公主去靈隱寺帶髮修行,爲國祈福,駙馬的事情隻字未提。
雖然蕭慎一早也有預料,可聽到聖旨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在衚衕裏偷摸套了駙馬麻袋,揍了他一頓。
當時是爽了,後果就是被景帝勒令禁足一月。
仗着景帝對於駙馬養外室這事兒頗有微詞,在勒令禁足的第三天,蕭慎就帶着沈輕顏就偷偷摸摸地去靈隱寺見長姐了。
臨走前,蕭慎不捨地站在長姐誦經的大殿門口望了許久,“了悟大師,長姐就拜託給你了。”
長公主進寺當天和孟卓凡深聊了幾個時辰,孟卓凡一方面感嘆於長公主高節大義,另一方面對於她提到的功德一事也很有興趣,便破天荒地沒有懟他,而是感慨道:“長公主實乃巾幗英雄,貧僧自會盡所能護長公主周全。”
蕭慎狐疑地盯着滿臉讚歎之情的孟卓凡,看得他渾身炸毛,“看什麼!”
“你今日怎麼如此好說話?”
孟卓凡立馬送上白眼一雙,“你有病啊!沈小六!你還不管管你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