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白是清楚的。

    裴翎並不像他看上去的那樣,被金蛇鞭抽了還一點事都沒有,這幾日來都一直在天樞峯調息。

    所以,當他看見本不該來的裴翎出現在這裏時,饒是他都忍不住微微一愣。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估計陸有現在正愁沒地方找他呢,這下子好了,直接正中他下懷了。

    果不其然。

    陸有一看到裴翎立刻眯了眯眼,語氣更似淬了冰一樣鏗鏘有力:“就是你把陸沽害成了這樣,沒想到你居然還敢來。”

    陸有是陸家年輕一輩最出色的弟子,同時也是陸沽同父異母的哥哥,自然受不了自己的弟弟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說着,他竟然想直接對裴翎出手。

    也不知道陸有到底用了什麼辦法,竟讓原本被壓制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燒,隨後更是扭曲變成了一條纏繞着火蛇的長鞭。

    紀元白:“……”難道這陸家都只會耍鞭子嗎。

    話雖然這麼說。

    但陸有的功力卻是陸沽遠遠不能企及的,而這一點,單從他能夠反過來壓制紀元白的寒氣就能看得出來了。

    甚至紀元白在這具身體本來就有暗傷的前提下,都無可避免的在此時感覺身體彷彿生出了一股灼熱感。

    ……不愧是煉器世家,玩火技術真是槓槓的。

    “我陸家上下都是走的煉器這一條路,唯獨我弟弟陸沽崇拜劍術拜入太衍宗,但他卻連賴以爲本的右手都差點被廢,這件事既然我來了就不可能放任不管。”

    “不過考慮到崑崙劍祖一向都是不理世事,想必也是不想淌這趟渾水的,既然如此,那不如今天就讓我來代勞吧。”

    陸有微微一頓,眼神愈發冷肅。

    緊接着,他手裏的鞭子好似張牙舞爪的毒蛇一樣,捲起一圈圈的火**囂着狠狠撲向裴翎。

    見狀,紀元白的心裏驟然一緊,隨後想也不想的便想替他接下這攻擊。

    畢竟,就算裴翎後期再怎麼厲害,現在也只是個區區的築基期罷了。

    而他要是眼睜睜看着裴翎出事的話,那豈不是又得在後者的小本本上被記上一筆。

    然而。

    紀元白剛想有所動作,卻無意間對上了裴翎那雙漆黑的眼眸。

    緊接着,後者便好像猜出了他心中的想法一樣,烏沉沉的瞳孔宛若翻騰的黑雲,眨眼間便來到了紀元白的身旁,一雙手自然無比的圈住了他的腰。

    然後帶着他輕輕鬆鬆的躲開了攻擊。

    夾雜着蠻橫無比的力道的一鞭狠狠掃落在地上,濺起無數細碎的火光。

    眼睜睜看着這一幕發生,紀元白只覺得喉口像被什麼堵住了,微微澀然得讓他發不出半個音節來。

    而此時此刻,他纔算是第一次認真看清了這個少年。

    黑衣黑髮,眉眼似刀,五官線條雖然沒有紀元白曾經夢到過的那般凌厲,卻已稍稍可以窺出幾分日後俾睨天下的資本。

    帶着十足的攻擊性和壓迫性。

    一時間,紀元白都好像被他震懾住了般一動不敢動。

    直到側腰上隱約傳來一股灼熱夾雜着酥麻的感覺,紀元白微微仰頭泄出一聲細喘,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

    ……該死,他懷疑這小混蛋是故意的。

    這手放在哪裏不好,次次都朝他腰上放。

    而就在下一刻。

    兩道劍光驀地宛若游龍般掠了過來,其中一道帶着凌厲無比的殺意,剛一斬出就直逼陸有面門而去,彷彿是要將他當場絞殺於此。

    剩下的那一道則比較溫和,但仍舊帶着不容拒絕的霸道,狠狠橫亙在二者中間,將紀元白跟裴翎分開。

    紀元白擺脫了充斥在心裏的那股不對勁,剛一擡頭,卻見賀玄州一臉陰沉的從劍上落下。

    然後殺氣騰騰的把劍鋒對準了裴翎。

    紀元白:?

    大哥,你好像搞錯了對象。

    但顯然賀玄州不這麼認爲,他直直的用劍指着裴翎,一字一頓的說道:“不尊師長,留你何用。”

    而在他如此這般凌厲又直接的殺意下,襯得一旁好不容易擋下劍意卻嘔出一口血的陸有,此時此刻都彷彿淪落成爲了一個背景板。

    明明是來找茬的,卻連存在感都沒有。

    講道理,紀元白已經開始可憐起他來了。

    陸有卻好像並未察覺到這一點,即便如此了還強撐着繼續說道:“我親弟弟在太衍宗淪落得如此境地,我替他討個說法又有什麼錯。”

    “還是說,難道你們太衍宗要包庇罪魁禍首不成——”

    太衍宗本就是修真界排名第一的劍宗,賀玄州作爲七個長老其中之一,實力在太衍宗乃至整個修真界都是排得上號的。

    即使先前並未料想到會變成如今這般,但擋下剛剛那一擊屬實已經耗費陸有所有的底牌。

    於是,他只能站到道德制高點上,企圖以此來脅迫太衍宗讓裴翎謝罪。

    否則的話……

    恐怕他無法跟家主陸在林交代。

    微微一頓,陸有情不自禁的收緊了拳頭,指節繃緊得有些許發白。

    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紀元白只是淡淡的掃了裴翎一眼,然後便幾乎沒有絲毫停滯的做出了決定:“既然這件事是本座親自動的手,那便沒有讓弟子代爲受罰的道理。”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

    裴翎沉沉的眼眸一動不動的望着紀元白,彷彿有星星點點的光融入進了其中,神情微凝,指尖卻忍不住開始留戀剛剛的觸感。

    果然,師尊還是跟曾經一模一樣。

    而這也正是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放手的理由。

    賀玄州則收回了自己的命劍,略有些不贊同的看着紀元白,彷彿在怪罪他爲何要主動攬下此事。

    但沉默了半響,他只憋出來一句:“……不如讓我直接把他砍了。”

    紀元白:“……”大哥,請你冷靜冷靜。

    要是到時候事情真的發展成那樣的話,那太衍宗可真就摘不清這件事了。

    更何況,他並非是想主動攬下罪責。

    銀白的長劍在半空中旋轉着緩緩落到了紀元白手裏,下一刻,他把劍尖對準了一旁的陸有。

    微微一頓,隨後神情淡淡的說道:“本座當初親口許下過承諾,但凡想幫陸沽討公道的都可以直接來天樞峯。”

    “本座自當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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