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長風幾萬裏 >第 32 章 第三十二萬裏
    謝琢走動後,坐下來吃了半碗溫熱的白粥。他因爲常年喝藥,腸胃敗壞,平時就吃不了冷硬葷腥的食物,醒來更是沾不得。

    葛叔便照以前,在竈上溫着白粥,無論謝琢何時醒來,都能喫上一點暖暖胃。

    陸驍在謝琢身後轉來轉去,只不過,他想幫忙倒水,葛武連同他那杯一起倒好了,想幫忙開窗稍微透透氣,葛武已經開了道縫,想幫忙往暖爐里加炭,葛叔根本沒給他機會。

    於是轉了幾圈,無事可做,陸驍只好坐回原位,看着謝琢喝粥。

    謝琢墨髮束得鬆散,幾縷長髮自然垂落,弱不勝衣,燈影下,本就精緻的輪廓和五官更添了兩分雌雄莫辨。

    他喫東西很秀氣,這是陸驍早就發現了的,每一口量都很小,細嚼慢嚥,食量也不大,半碗白粥都沒喝完,就放下瓷勺不吃了。

    陸驍以前還曾想,自己從來沒見過哪個男子食量跟謝侍讀一樣。

    現在想來,阿瓷妹妹雖然僞裝得很好,可只要仔細觀察,還是有很多細小破綻的。

    而且,阿瓷現在入朝爲官,朝中水深,若被人發現端倪,必會成爲要挾的把柄……

    “在想什麼?”

    “啊?”陸驍回過神來,目光不小心落在了謝琢的脣上。

    之前剛下牀時,謝琢的脣還乾燥無血色。現在喝了水,又進了點熱食,終於看起來溼潤許多。

    見坐在對面的人又開始發呆了,謝琢無奈:“陸小侯爺在想什麼?”

    陸驍慌忙移開視線,他自然不能說實話,隨便胡謅道,“你的粥……看起來很好喝。”

    謝琢不知道信還是沒信,只是叫來葛武,讓他再盛一碗給陸驍。

    臥房與廚房在小院兩側,粥端過來時是溫的,剛好能入口。陸驍沒用勺子,端着碗,幾口就喝了個乾淨。

    喝完,他看了看謝琢面前剩下的小半碗粥,想起小時候,阿瓷跟現在一個樣,食量很小,一塊巴掌大的雲酥糕,通常只會咬一小口,剩下的都會進他的嘴裏,這同樣適用於櫻桃煎、奶酥或者西京雪梨等喫食。

    而且,阿瓷嘴邊不小心沾上了糕點屑,還會湊過來,仰着小臉,拉拉他的衣服撒嬌:“哥哥擦擦。”

    從洛京到凌北,陸驍再沒有見過比阿瓷妹妹更可愛的小姑娘!

    謝琢覺得有些奇怪。

    醒來後,陸驍的眼神似乎總繞在他身上,一眼也不錯開,讓他有些……不太自在。

    但又不好再說讓他回去的話。

    “還要粥嗎?”

    “不用了,晚上葛叔做飯時,也準備了我那一份。”陸驍本來就不餓,見外面吹着風,“臥房裏走動不開,你要不要披上斗篷去院子裏走走,活動活動?我可以給你提燈籠。”

    謝琢沉默片刻:“小侯爺府中無事?”

    陸驍想說,當然沒事!就算有事,那也必須沒事。

    但在謝琢投來的眼神下,話到了嘴邊,他突然反應過來——是他太反常了。

    以阿瓷的聰慧和敏銳,很快就會發現端倪。

    即將說出口的話一轉,陸驍笑道:“也對,既然謝侍讀醒了,我確實也該回去了。”

    陸驍走後,謝琢垂眼看着燭光投下的暗影,深思良久,招來葛叔:“我昏迷後,可有什麼事發生?”

    葛叔有些不明就裏:“公子指的是?”

    “與陸小侯爺相關的。”

    葛叔思來想去,能提出來說上一說的,好像只有:“當時在外城被北狄刺客截殺,打鬥中,是陸小侯爺最先發現公子您犯了寒疾。不過,見公子昏迷,氣息微弱,全身冰寒,陸小侯爺嚇得臉色都變了,急急慌慌地想帶您去找大夫,又不敢輕易動您,頗有些手足無措。

    後來將你帶回家中,陸小侯爺一直待到半夜才走,第二天一大清早又來了,也不做別的,就安安靜靜地守在您臥房門前,想來是被您的模樣嚇到了。”

    謝琢“嗯”了一聲。

    他很清楚,自己犯寒疾時,狀若瀕死,陸驍陡然看見了,確實可能會緊張擔憂。

    他又問起:“翰林院如何?”

    葛叔回答:“葛武去告的假,他說盛浩元和寇謙都很憂心,留着他多問了幾句您的病情。盛浩元還說,有什麼是他能幫得上忙的,儘管開口,千萬不要見外,很是熱心。”

    謝琢聽完,神情無半分波動,甚至在燭光的側映下,眼底有冷意微現。

    “還有呢?”

    “葛武還帶回了一張請帖,盛浩元給的,說有個品畫的文會,原本想當面給公子,但公子告病,便先讓葛武帶回來了。”葛叔壓低聲音,“文會就在後日夜裏,公子讓我們盯着的那個溫鳴,也收到了請帖。且他已經去車馬行租賃了一架馬車,看起來是確定會赴宴。”

    謝琢頷首:“嗯,先不用給盛浩元回話,後日下午再讓葛武跑一趟。”

    另一邊,陸驍回到府中,跟早上出門時比,沒什麼精神。

    張召一天沒見着人,跟到陸驍身後:“侯爺今日出門好早,我早起練刀時,就聽說侯爺已經出門了。”

    陸驍斜睨他:“你那也叫早起?”

    “……”張召頓了頓,換了個話題,“侯爺明天還出門嗎,要不要我跟上?”

    陸驍怏怏地:“不能去了,再去謝侍讀要懷疑了。”

    “不能去?”張召迷惑重複,又猛地反應過來,“謝侍讀?侯爺你這一整天都泡在謝侍讀那裏了?”

    “不行?”

    張召趕緊搖頭:“不是不是,我是想問,謝侍讀病可好些了?”

    陸驍想起臨走時,回頭看了一眼,燈下,謝琢背影清瘦,大袖寬袍,反倒襯得腰不及一握:“好些了,但還是很虛弱,要多休養。”

    “好些了就行。”張召不敢再多說什麼——他是發現了,他家侯爺心裏不太高興,跟吃了炮仗似的,說話都帶在一股子火-藥味兒。

    是因爲明天不能去謝侍讀那裏,所以心情不好?

    可這有什麼心情不好的?

    明明只是去探病,難道還想住謝侍讀家不回來了?

    陸驍見張召等到現在,已經在打哈欠了,催他:“趕緊去睡你的覺。”

    張召確實犯困:“那侯爺你呢?”

    陸驍擺擺手:“我有點睡不着,你先去睡,我有事再叫你。”

    張召以爲,現在又不是在凌北,不會有敵襲,“有事再叫你”只是一句虛話。可他沒想到,才睡下沒多久,臥房門就被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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