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見深淵,毀桃源 >第 45 章 第 45 章
    陣法,是修真界最神祕莫測的東西,也是完全不同於修士神通、兵器法寶的存在。

    歷史上,能夠讓大批修士隕落、門派覆滅乃至於城池消失的,除了只在傳說中出現的神器,便只剩下陣法。

    如果運用得當,一個人、一個陣法便可以以一當十,甚至讓千軍萬馬灰飛煙滅。據說在幾萬年前,還曾有修士曾用陣法讓仙人飲恨。

    一百年前,周睽用一個反定歌破陣,賠上自己的九成修爲,換了十四個大乘期的命。

    而現在,他面對獨空寺提前布好的陣法,同樣是有心無力,他能感覺到陣法的束縛在一點點加緊,卻無計可施。

    只嘗試了一次,周睽就完全放棄了衝破陣法,他看着手上越來越微弱的殘焰,終是重新轉向了無名。

    “移魂換靈陣,獨空寺真是大手筆,”周睽目光復雜,“你我之間只能活一個,大師來之前便已做好了涅槃的準備吧?”

    無名只淡然一笑:“神魂散而身不死,怎麼能叫做涅槃?”

    移魂換靈陣與反定歌破陣作用原理類似,用陣主的犧牲換取敵人的死滅。不同的是,移魂換靈陣不需要後者那麼強大的陣眼,效用也更弱一些,陣主亦不需要付出生命。

    它通常由一個“第三人”作陣眼,將兩個人的修爲境界“拴”在一起,用一方的永久石化換取另一方暫時的境界倒退。

    換句話說,如果周睽在此期間死了,無名亦會跟着隕落;而如果周睽能僥倖掙脫陣法,無名也無法接觸石化——在周睽看來和死了也沒什麼差別。

    二人之間只能活一個,這句話竟是無名對自己說的。

    如果之前的戰鬥中他沒能帶走周睽,便會同現在一樣,用自己的命換走周睽的大部分修爲。

    “大師和雲希夷果然是至交好友,”周睽捻滅指尖的火焰,粗略感受一下,獨空寺果然夠狠,他體內空空蕩蕩,剩下的修爲至多隻相當於一個元嬰期,“周某怕是一輩子都體會不到你們這般捨己爲人的情操了。”

    無名搖頭道:“這不過是無心法師想出來下策,本應由他來,但他有傷在身,我自然當仁不讓。”

    周睽諷刺地勾了勾嘴角,沒說什麼,心裏卻不以爲然。

    有時候成事必須要有犧牲,這不假,但幕後的人,往往永遠會站在幕後,而不會主動上前把自己變成無名或者雲希夷——這些人也往往是最後的獲利者。

    “除了獨空寺,凌玄臺對此事也有參與吧,或者再加上萬象門?”周睽問,“結果現在全部躲在後面畏畏縮縮,讓一個半路出家的和尚挑大樑。”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殿後屏風的方向,彷彿已經斷定有人藏在那後面。

    此言一出,果然有人忍不住,丁弘從屏風後面衝出來,張口便罵:“你還好意思開口?簡直是顛倒黑白!若不是有你這個魔族的叛徒,無名法師難道還需要這樣?”

    看到再藏不下去,其餘人也紛紛從屏風後出來,是袁非魚和粲無心。

    與猜測的沒錯,萬象門的確參與其中,周睽卻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

    丁弘這番話簡直是誅心到不該有的程度,沈冥是怎麼對他們說的?

    無名卻在此時搖了搖頭:“丁掌門稍安勿躁,我還想聽他講講陳忠的事。”

    周睽明知故問道:“陳忠早已人死魂銷,大師這是何苦?”

    “或許吧,”無名的肩胛已開始變灰,他嘗試動了動手臂,卻只是徒勞無功,“雲希夷至死都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我亦如是。”

    “可如果陳忠真的被魔族寄生,”他喃喃自語,“如果……”

    雲希夷當日作爲墨雲宗宗主,親手組織門下弟子從凡人間聚集了三千幼童。明面上是送進魔淵,實際卻是爲了魔淵封印血祭。

    他明知道他們一個都活不下來,卻也不得不爲了人間安寧下此狠手。

    “人魔之戰已經死了太多人,”雲希夷曾有一天對無名說,“如今竟落到了對自己人下手的地步。”

    無名法師那時候還是墨雲宗的客座長老,沒有加入獨空寺,也不叫無名。他寬慰雲希夷道:“但這三千人能爲人間換得幾個月喘息的時間——因此而能活下來的人會遠遠比三千要多。”

    “三千孩子!”雲希夷毫無預兆地哈哈大笑,反問無名,“普通弟子不知道,你我難道不知道修復魔淵封印需要祭掉多少人命……多少修士的神魂嗎?”

    至少需要一個大門派那麼多的修士數量,無名在心裏說。

    “幾個月又有什麼用?”雲希夷繼續問他,“人魔之戰打了多少年了?幾個月?他們用三千孩子換幾個月?”

    “可是還能有什麼辦法呢?”無名終於開口,“現在戰局僵持,魔族佔優,只能儘量拖延時間……”

    雲希夷打斷他:“如果是我,選一個門派祭了。”

    “萬象門大乘期太多動不得,”他一個個數過去,“凌玄臺最近發展的勢頭不錯,蘭雪居也不是不行。”

    無名因爲他這個大膽狂妄的想法震驚地睜大眼睛,他很少聽到雲希夷用這麼冰冷的語氣說話:“你怎麼能這麼想?!”

    雲希夷回頭盯着他:“難不成真讓我去主持那三千孩子的血祭陣法嗎?”

    “那你打算怎麼做?”無名感到坐臥不安的惶恐。

    雲希夷:“當然是按計劃送他們進魔淵。”

    “你瘋了!根本沒有這項計劃!”無名道,“況且他們進魔淵還不是死嗎?!還不如血祭了封印!”

    “揚湯止沸有什麼用處?”雲希夷乾脆道,“在墨雲宗他們就歸我管。我已經在束縛咒術上動了手腳,他們到不了魔族來使手裏——至於在魔淵如何,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你何苦呢……”無名說,“這樣修真界如何會看待墨雲宗?”

    雲希夷:“萬象門自詡主持大局的第一門派,到頭來卻只敢做出這種事,反倒要叫我瞧不起他們。”

    “既然決定要血祭,爲什麼不做的果斷一點?”雲希夷的目光讓無名害怕,“不過是修士始終站在凡人頭頂,捨不得自己的神魂和親友,所以要用別人作祭罷了。”

    無名嘆了一口氣,雲希夷說的沒錯,當各個門派的掌門得知修復魔淵需要以神魂作祭的那一刻,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以萬象門爲首的長老會議,商量來商量去,也不過得出一個用三千幼童暫緩危機的法子。

    可又不是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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