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夜晚尤爲的孤寂,十幾日下來,還是沒有

    鑽研出有效控制這次夭厲的方子來,每日還是會死去不少人。

    夙璃站在騰宇房間內的那扇窗前,問:“阿騰,怎麼這麼久還未有結果。”

    “公子,我把這幾十年學的都用在了上面,再過幾天看看吧!”身爲醫者,每日看着那麼多人相繼而去,其實他們比任何人都着急,只不過再急他們也只能定下心來,才能鑽研出控制這夭厲的方子。

    夙璃低低嘆息:“她怎麼樣了?”

    “公子每日都來我這唉聲嘆氣,問長問短,不如親自去照看她豈不是更好,反正你也是將死之人,也不用在乎會不會被傳染了。”騰宇就是氣不過,好好的一個人,硬是要替她去死,但她似乎不是那麼領情,虧得他還把那顆心掛在她身上。

    “阿騰。”夙璃輕輕喚了一聲,又說:“我最近疼得越發鑽心了,可有什麼解疼的法子。”

    “爲了你心愛的女子,這疼你得挨着,疼死你爲止。”騰宇氣極地說。

    “也好。”夙璃說着嘴角兀地流出了鮮血,他雙手緊緊攥着窗臺。

    騰宇自是瞧出了他的異樣,這世上怕是再沒有毒藥比這種毒藥還要折磨人,當真是孽緣!

    須臾,騰宇還是將一個藥袋給遞了過去,小聲說:“你先喫着這藥,我這些天每日都是得空便眯了眯,恨不得將一天掰成倆天用,才煉製出了這藥,這藥可以延緩你的死期,也可緩解你的疼痛。”

    夙璃接過來,嘴角微微勾了勾,隨即又擔憂地望向他:“阿騰,是我無用,但你一定要先照顧好自己。”

    騰宇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她今日又沒喫下東西。”

    夙璃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吃了藥後,待好了些他纔出了屋子,慢慢地不知不覺地便走到了她房門口,他聽見裏面傳來咳嗽聲,一聲比一聲咳的厲害,幾日未見,她就如此嚴重了嗎?

    前世忍了一輩子,此時還要再忍嗎?他閉了閉眼,站在門口處。

    鳶尾看着門口的身影,緩緩輸出一口氣來,她覺得這次真的不行了,她自己的身體自己心裏清楚。

    可是看着那個身影多次徘徊在門口處,她此時忽地涌上一股不捨,或許不是捨不得這世間的榮華富貴,而是捨不得曾經也有一個男子這樣真心真意爲她付出過,真的在乎她的生死,如若她現在是好好的,她一定要和他試着相處一下。

    可惜她現在也只能想想而已,她是不是對他有了些心思,她勾了勾嘴角,在臨死前對另外一個男子有了旁的心思,下輩子是不是就不用和那人糾纏了。

    倆世,前世愛了那人一輩子,這輩子親手殺了他,在這一刻,才覺得和他真的徹底結束了,但這輩子她無憾了,最少她可以坦然地面對旻氏的列祖列宗,最少這輩子在她死之前,是有人關心她在乎她的。

    這時,門卻忽然從外被推開,鳶尾望了過去,她清瘦蒼白的臉顯得她那雙桃花幽幽的眸子更加的大了。

    倆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集,這一刻,她彷彿透過面具看到了他眼底的那抹擔憂與心疼,而他確實心疼她,他走過去:“女君,本公子路過這,想起上次有一本書還未看完,便想着拿回去再翻翻。”

    鳶尾輕輕嗯了一聲,夙璃在書架上隨意拿了本書。

    望了眼牀上的鳶尾,不由說:“幾日未見,女君瘦了。”

    鳶尾又輕輕嗯了一聲。

    “女君只會嗯嗎?女君就真的這麼厭煩我,連句話都不願說了。”夙璃說着走到了牀沿處。

    鳶尾看着他好好的站在那,幸好那些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他未染上這病。

    她面上冷清,旋即轉了個身,歪着身子面向牀內。

    夙璃瞧着,心堵的再也說不出來一句話,可他再也忍不住,從背後摟住了她纖弱的身子,隨即讓她轉過身來面對着他。

    接着在她脣上重重咬了一口,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將她的呼吸與所有的不願全都吞噬。

    鳶尾無力承受他的所有,她感覺到這個吻裏的那種纏綿,那種想要訴說他所有的一切,那種想要擁有她的小心翼翼,那種怕失去...那麼多的情緒,他似乎都想讓她明白。

    他時而溫柔,時而又狂熱,她放棄掙扎了,似乎就懂了,這一刻只覺得她的心真的被他撬開了。

    好像自他出現,她就沒有排斥過他,她的心是不由她控制的,第一次,她因臉而愛上一個男子,第二次,她因一顆心而愛上一個男子。

    順心而走吧!誰也沒有規定她不可以愛人,只是曾經的愛錯付而已,不過她現在卻是快要死的人,想到這,她猛地推開他。

    “你是不是瘋了,我這會傳染的。”鳶尾喘着氣,胸口上下起伏。

    夙璃卻動了情,她好像再瘦弱,該有的地方卻總是該死的那麼吸引他的目光,他垂下眸子,暫不去看她。

    “本公子就想陪着你去陰曹地府,你死我便死,你生我便努力生。”夙璃直直望着她。

    良久他又低低嘆息了一聲:“把我當成你喜歡的那人可好,我不介意做別人的替身,只是不要讓我每日都看不到你。”

    鳶尾眸光閃了閃,罷了,就讓自己最後的日子再貪戀一下這世間的情,她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腰身,將頭埋在他的懷裏,他身上似乎染上了這裏的淡淡藥草香,卻莫名的讓人心安。

    儘管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可是此時卻也只是一個脆弱的病人,沒有靈石藥草一樣會死去的病人,她閉上眼睛貪戀的抱住他,在這極爲脆弱之時。

    夙璃身心皆痛苦,或許替身不是那麼好做。

    “女君,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可好。”

    鳶尾擡起頭來:“去哪。”

    夙璃勉強扯起一個笑容:“待會你就知道了。”

    夜裏尤爲的涼,夙璃緊緊抱着她,走到了一處石門前,他輕輕按了石門旁的一個機關,石門便打開來,鳶尾知道,這裏另有玄機,很多未染上夭厲的人都住了進去。

    她開口:“不要進去爲好,要是讓他們再染上我這病,那我豈不是害了人。”

    “女君莫要擔心,我自是想到了這些,只不過我帶你去的是另一方向,不和他們在一塊。”夙璃說着已走了進去。

    外面多的是藥草,倒沒想到這裏面也多的是藥草,這難道是靠藥草維生嗎?

    難怪他身上都染上了這淡淡的藥草味,走着走着,便到了一處屋門前,這屋子看上去簡潔,不過這裏卻種了很多很多的海棠樹,火紅的海棠花瓣集了一地,他抱着她踏步在這片火紅的花海上,滿目的紅,無端讓人心情變得極好。

    她環住他的脖子,擡頭,望着這些火紅的花瓣,眼染成了紅色。

    遠處一棵海棠樹後躲着一個身影,這個身影便是艾小依,她眼中難藏嫉妒,她那纖細的脖勁上青筋立起,就連那個碩大的奴字也隱藏不了她此時的情緒。

    艾小依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想到他真的愛上了他的仇人,愛上了曼國所有人的仇敵,他真的將復國忘到了腦後,不但讓櫻國人住到了他們曼國僅剩的家園,還將她給帶到了這,這妖皇究竟有何本事。

    不就是長的好看了點,要不是自己被她刻上了奴字,在隸院受鞭刑留下了一身的疤痕,她自認爲不比她差,此仇不報她枉活一世,就算她得了這快要死的病,她也不會讓她好過,她陰惻惻的勾起嘴角,眼睜睜看着那倆個身影步入了屋內。

    屋裏插着幾株海棠花,紅的奪目,鳶尾望着那幾枝海棠說:“這裏到處都是藥草,沒想這裏卻有這麼多的海棠樹,這花真美,這是你的地方嗎?這花可是你種的?”

    “女君可喜歡這。”夙璃不答反問。

    鳶尾點了點頭,這樣的地方很難叫人不喜歡,尤其是這花海里朦朦是白霧,鳶尾適才便想,若說這裏是人間遺落的仙境,倒也不是不可能。

    “其實這花本來就有,所以我挑了這有花之地,這裏便屬於我獨有的了,改日我爲女君彈奏一曲可好,我最喜歡在外面那棵最大的海棠樹下彈曲。”眼裏冷清,那就找一個顏色好的地方,心冷清,那就用琴音表達罷。

    “你會彈琴?”

    “我會彈琴很奇怪嗎?”夙璃眸中藏着笑意。

    “本君覺得憶公子倒是很神祕來着。”鳶尾與他對視。

    “可惜本公子再神祕又如何,女君還不是不肯多看一眼。”夙璃說着把她放到了牀上。

    夜很深,萬物寂靜。

    鳶尾一天比一天瘦弱,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藥一天天喫下去卻並未見好。

    這一日,鳶尾斜躺在榻上,聽她聲音極爲虛弱:“多謝憶公子這些日子以來的相伴,我很感激,希望憶公子以後找到一個好女孩,我和憶公子沒有緣分。”

    夙璃的心緊緊的揪着,他將她抱在懷裏,聲音低低的:“女君,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鳶尾感覺到他的聲音似乎有些顫抖,是怕嗎?怕她死去?她小聲地說:“憶公子,幫我打些水來可好,我想沐浴。”

    她想換身乾淨點的衣服,她想身上香噴噴的,雖然她現在可能很醜,身上也總是藥味居多,可就算是死,她最後也想死得乾淨點漂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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