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食?”

    江可舟在水池前洗乾淨手,把挽到手肘的袖子放下來,遮住手臂上的傷疤,波瀾不驚地對電話裏“驚慌失措”的嚴助理說:“行,我知道了。”

    一個小時後,江可舟出現在病房門外的走廊上。

    上回嚴知行在手術室外見到他時差點沒認出來。那時候江可舟整個人狀態奇差,頹廢陰鬱不說,瘦得嚇人,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隔了幾天再見,江可舟雖然還是瘦,但昔日的感覺卻隱隱找回來了一些,至少眼中不再是黑沉沉的木然。只是嚴知行總覺得他還差點什麼,現在這模樣雖不用人擔心他會跳樓,但也令人親近不起來。他的神色彷彿跟世界隔了一層似的疏離縹緲,好像一眼沒看住,他就要羽化登仙而去。

    江可舟問:“還沒喫飯?”

    “是,”嚴知行犯愁,“葉董不在,沒人勸得動他。這些人裏只有你說話他會聽,別的事暫且放一放,先把他哄過來再說,行不行?”

    江可舟扯了扯嘴角,自嘲似的笑了一聲:“這是拿絕食逼我呢。麻煩嚴先生暫時在外面等一會兒。”說完也不等他回話,徑自推門走進病房,回手咔嚓一聲落下鎖。

    半躺在病牀上的人被關門聲驟然驚醒。

    算起來兩人已有將近三個月沒見,分別時尚且各自安好,再見時卻是在雙雙大病一場之後,四捨五入起來,幾乎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

    江可舟原本憋了一肚子火,葉崢原本懷着幾分執拗,可此刻乍然相見,一干心思徹底散了個一乾二淨,只剩滿腔劫後餘生的酸澀難言。

    江可舟猶如被人釘在了門口那一畝三分地上,恍惚地望向不遠處消瘦的男人,胸中悲意經久不散,洶涌地衝刷着他難以爲繼、卻仍在苦苦支撐的故作平靜。

    “瘦了好多……”

    葉崢衝他伸出手,啞聲說:“過來,讓我看看。”

    江可舟像個提線木偶,僵硬地循着他的方向,一步一步靠近病牀,在離他三步遠的距離處停下。

    “你不喫飯的話,”他垂頭避開了葉崢的視線,聲音很輕地說,“早晚也會瘦得跟我一樣。”

    葉崢刀口在腹部,平時多是躺着不敢動。江可舟不肯碰他,他便用手臂撐着牀,硬是把自己凹成了半臥的造型。這人疼出了一腦門冷汗,聲線都虛了,然而仍然堅持伸出手去,怕嚇跑他似地、小心翼翼地虛握住他的指尖。

    “你來了,以後都會好的。”

    這麼熱的天,兩人的手沒一個是暖的。碰在一起好像兩坨冰塊打了個招呼,完全沒有知覺。

    可江可舟只看到他這個動作,就覺得從皮膚相觸那一點開始,被灼傷的痛沿着神經飛速蔓延,彷彿憑空織出一張大網,將他牢牢困在其中。四肢百骸、周身每一寸血肉都在疼,可他卻根本不敢掙脫葉崢的手。生怕一甩開,這人就再也找不到了。

    心臟在無處可逃的疼痛裏,蜷縮成小小一團。

    江可舟盯着兩人交握的手,眼眶慢慢地紅了。

    他也瞞過葉崢,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一個人要出於怎樣的取捨和顧慮才能做出這種決定。江可舟明白自己該領情、該理智乃至剋制地保持風度,可他在葉崢面前就像個被寵壞的孩子,什麼道理都顧不上了。

    他顫聲問:“趕我走的是你,逼我來見你的人也是你……你把我當成什麼?有用的時候拿過來沒用的時候就隨手扔了?”

    葉崢手上一暖,就見他的眼淚大顆大顆砸下來,漣漣地幾乎連成一線。肩膀顫抖不已,呼吸亂了節拍,從哽咽變成無聲而劇烈的痛哭。

    葉崢認識江可舟這麼多年,從來沒見他哭成這樣。這個場面是如此地富有衝擊力,以至於葉崢愣了半天,才手足無措地把他摟進懷裏。

    “你放開,”江可舟咬牙道,“葉崢,是你說要分手的。”

    “對不起,對不起……”葉崢側臉貼着他柔軟的頭髮,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順着,不住道歉,“沒事,哭出來,哭出來就不委屈了……是我的錯,我讓你擔心了這麼久,對不起……以後再也不瞞着你了,我跟你保證,好不好?”

    江可舟死死地攥着他的指尖,力道大得好像要捏碎骨頭。

    這個人曾害得他那麼疼,可他伸手抱住的軀體卻那麼溫暖。

    失而復得的剎那滋味並不好受,要先經歷一段漫長的錐心之苦,才能嚐到一點幾近於無的甜頭。

    江可舟怕碰着他的傷口,只敢抵在他肩上流淚,一手還要撐着牀頭,防止體重不小心壓着他。哭都哭得如此體貼入微,生怕給人添了麻煩。

    葉崢抱着他不住地哄,讓他哭得心頭髮酸,差點跟着掉下淚來。多虧他生生忍住了,纔沒把場面變成兩個人的抱頭痛哭。

    他在江可舟擡起頭的間隙湊過去,輕輕親吻他通紅的眼角,嚐到了淚水苦澀的鹹味。

    “以後不會再讓你哭了……”葉崢用力地摟緊江可舟,抵着他的額頭嘆道,“這個味道我能記一輩子。”

    貼在門上的嚴助理聽見裏面的哭聲漸漸弱下去,終至不聞,方纔心有餘悸地直起腰,臉色也緩和下來。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對跟來照顧的護工說:“在門外等一會兒再進去。我去抽根菸。”

    葉崢的病理報告最終確定了腫瘤是良性平滑肌瘤,並未癌變,只要回家休養就能逐漸康復。

    一個月後,葉崢出院,並夥同葉峻嚴知行等人集體強行賣慘,把江可舟也拖回了家。

    葉總當年“鬼迷心竅”(據他自己說)做出錯誤決定,江可舟說到做到,真的晾了他整整一年,以“過渡期”爲由駁回了他的各種不正當要求。堂堂霸道總裁,如今在家中的地位非常低下,根本不能頤指氣使,整日撒嬌耍賴賣慘無所不用其極,才能勉強從他家寶貝那裏爭取到一點微小的福利。

    十二月,舊年留了個尾巴尖,各種年度盤點已初具雛形時,娛樂圈又爆了個大新聞。

    根據羣衆舉報,警方在某區某公寓內將涉嫌非法持有毒/品的三名嫌疑人宋某,謝某和言某抓獲,並在現場起獲少量毒/品和吸/毒工具。

    微博、天涯等各大社交媒體全炸鍋了。

    “言”這個姓氏在娛樂圈裏非常少見,立刻有知情人士披露:被抓獲的正是著名演員言嘉,另外兩人中,謝某是大秦影業旗下經紀人謝譽,宋某也與娛樂圈沾親帶故,關係匪淺。

    圍觀羣衆立刻展開了豐富的猜測與聯想,尤其針對未被披露的宋某進行了好一番刨根問底,經過各種分析與扒皮,目前網上的猜測大多指向了某個嫁入豪門多年宋姓女明星的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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