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有壞人混進來了。”
“他們想幹什麼?”
“不知道,現在到處在找人,到底跑了多少也不清楚,現在抓住三個,他們要慘了……”
腳步聲就在他們不遠處停下。
來回走動,小聲討論。
凌樞憋着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想笑。
什麼叫壞人混進來?敢情這些人還覺得自己是好人不成?
但他們的話裏也透露出不少有用的訊息。
一,剛纔跟他們一樣趁亂逃跑的人不在少數,並不是他們以爲的只有自己兩個,這應該也是凌樞跟楊春和躲在這裏許久,暫時也沒被人發現的原因之一。
二,這些趁亂逃跑的人裏頭,應該也有跟楊春和一樣,假裝自己被控制,實際上卻還保留神志的。也就是說,方纔馮三小姐身上的肉被剖下來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自己碗裏那塊屍肉噁心欲嘔,只有楊春和忍不住露了餡。
三,現在已經有三個人被對方抓住,這裏頭也許有沈人傑,也許有嶽定唐,這三個人可能會飽受折磨,遭遇酷刑,但凌樞自身難保,別說去救人,只要離開這小小的角落,立馬就會成爲那第四個人。
那些腳步聲來去匆匆,短暫停留之後很快又離去。
凌樞和楊春和又一次安然無恙。
但兩人都覺得此地不宜久留了。
“剛纔那些人,是不是這裏的打手護院?”
“是,我見過他們的裝扮,全身黑色,連頭臉都罩得嚴嚴實實,好像是因爲這些人面部多多少少有些殘疾。我猜這個所謂的神使,在收攏走投無路的窮苦人家時,會有意識將他們分成幾部分,一些是身有殘疾見不得光的,訓練他們成爲護院打手,反正這些人在外頭也會飽受歧視,在這裏反倒喫飽穿暖,必然會對神使忠心耿耿。”
“還有一些則是有利用價值的,他們管這叫肥羊,也就是我們這種,先控制神智,在這裏待上十天半個月,等鬥志耗損得差不多了,再將人放出來,要麼像吳五那樣有所求而服軟,要麼像我這樣的,可能會被帶去……”
黑暗中,楊春和似乎咬了下脣,沒再說下去。
凌樞知道她的言外之意。
像她這樣的年輕姑娘,至好的結局,也是被販賣出去,流落輾轉人手,或是秦樓楚館,可那起碼還能看見天日,竟是不錯的下場,若是更不堪,那約莫是被調|教爲性|奴,永遠留在這裏,被那所謂的神使用來招待客人,直到完全用壞了被丟棄爲止。
想想這姑娘可能會有的未來,凌樞不由慶幸自己進來了,最起碼,幾人合力,孤注一擲,還有逃出生天的機會,否則楊春和孤身在此,很可能永遠沉淪,外面的人不知道她曾經是爲了救人而進來,她的父母也會神傷悲痛不已。
“我有一個想法。”凌樞忽然道。
楊春和看不清他的面容,卻下意識覺得他是個可靠的同伴。
那些小報上的破案連載實在太深入人心了,在袁門血案之後,作者一看市場反響不錯,又接連寫了什麼李小姐失蹤案,無人接收的電報等等,雖然都是憑空杜撰,跟凌樞毫無關係了,但用的還是以凌樞爲主角,情節緊湊懸疑,深入人心,讀者們自然而然對凌樞如雷貫耳,連帶楊春和對這個臨時搭檔也有了無限的信心。
她聽見凌樞問道:“你知道這些黑衣人休憩的地方嗎?”
這些黑衣人在山莊裏的地位再低,肯定也是需要休息的。
只不過他們一般都是成羣結伴出現,很難找到落單的。
幸好這裏處於地下,又常年昏暗,這在造成囚犯心理壓抑的同時,也給凌樞他們現在提供了便利,尤其剛纔逃出來的人不少,現在黑衣人在四處巡捕,凌樞有個熟悉道路的楊春和,比別人多了點優勢。
“我沒去過,但上次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有三個岔路口,我上次不敢亂逛,生怕回不去。”
凌樞跟在楊春和身後,手搭在她肩膀上,以免兩人在黑暗裏走散。
山莊地下同樣佔地廣袤,凌樞懷疑這裏頭的面積絲毫不比地面上的山莊小,完全像是無數個小型倉庫用密密麻麻的通道連接起來,堪比迷宮,連山莊主人自己可能都未必能完全認清道路,更何況是在如此黑暗的環境下,那些黑衣人只能在有限範圍活動,離開了那個範圍,他們同樣會迷路——這就能解釋爲什麼剛纔那麼多人趁亂逃出去,卻至今只抓到三個人。
路上偶爾會有一盞小燈,玻璃罩中微弱閃爍的煤油燈,因爲這裏空氣流通差,燈芯若隱若現,將欲熄滅,能照到的範圍很有限。
楊春和停住腳步。
“就是這裏,我上次最遠就來到這裏,前面的沒去過了。”
凌樞就着燈火摸索一陣,依稀能察覺這的確是有三個岔口。
他們兩人是必然不能分開走的,再說只有兩個人,分開走了兩條路,還剩下一條。
“走左邊。”他道。
這次換成凌樞走在前邊,楊春和跟着他了。
剛走出幾步,凌樞就摸到一扇小小的鐵門。
門是上鎖的,但這難不倒凌樞。
他進來的時候被搜過身,但凌樞留了個心眼,常年會把一根鐵絲藏在鞋底,果然就成了對方的漏網之魚。
別看只是一根細細的鐵絲,往往能在關鍵時刻發揮意想不到的效果。
譬如現在。
鐵絲插入鎖孔裏轉動幾下,門應聲而開,兩人迅速竄入,又把門關上。
楊春和看着凌樞乾脆利落的開鎖方式,崇拜之情更上一層,只覺報刊連載裏那個凌樞,還比不上真正凌樞的萬分之一。
“別點燈,門有小窗,我怕光亮會引人過來!”
聽見凌樞的囑咐,楊春和小聲嗯了一下,兩人分頭在小屋裏摸索一陣,果然有了點發現。
“凌先生,你快來!”
聽見楊春和在叫自己,凌樞立馬過去。
“這是不是衣服?”
入手幾套布料柔軟輕薄,拎起來掂量,應該是頭套和長衫。
“應該是那些黑衣人穿的。”凌樞判斷,“這裏可能就是他們的休息室了,我剛纔摸到一張通鋪,大概能睡下三四個人。我們再分頭找找,看這裏有沒有什麼通行令牌之類的。”
“好。”
但什麼都沒有。
這裏簡陋得令人驚訝。
幾套衣服被褥,一個水壺幾個杯子,還有牆壁上徒留燭芯的燭臺,除此之外,可謂家徒四壁,牀上只有被子,居然連枕頭都沒有,自然就更沒有什麼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