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是池氏的故鄉,她走了,大概周漢豫會很生氣,之後也必定詢問楊老漢,所以等會兒坐客船離開,她得避開楊老漢,免得被周漢豫知道她逃離的方向。

    趕車的楊老漢還在說着碼頭的事,碼頭那邊很亂,每天都有人去外地討生活,但大多走了的,都不曾回來過。

    也不知這些人是活着到了外地生存下來,還是早已經死在了半路,總之楊老漢覺得不值當。

    家鄉再差,總能有一口喫食果腹,總還能活命,到了外地,人生地不熟的,就算能平安到達,也指不定被人欺負了。

    他們走的小官道,這麼一路走着,還能遠遠地看着美嶺那座大山,池小悅聽了楊老漢這麼多,忍不住說道:“過不了多少年了,這條美嶺道會修通,從此你們去往中原不僅安全,而且也極快速。”

    楊老漢一聽,哈哈大笑,祖祖輩輩都是這麼過的,他只覺得池小悅在講笑話,再說這山道多險,怎麼修?

    然而池小悅卻仍舊自顧自的說道:“將來的丞相,他會將美嶺修通,容國會真正的收復邊城,不僅如此,這兒還會成爲容國的重要外交城。”

    “沿海一帶,會有貿易往來,那個時候,美嶺行商的不僅是中原人,主要還是與周圍幾國的生意往來。”

    “而且由朝廷派來地方軍把守,委派使臣官員過來,就不會再有地方世族把持一方,更不會有欺凌惡霸,稅賦也不會如現在這麼重,地方稅賦本就是違法。”

    “所以你們的日子會過好的,不僅過好了,藉着海邊的天時地利,你們或許還能行商賺現錢,比中原人過得還要富有一些。”

    楊老漢聽着她這話,被她描述着如同這水深火熱的邊城馬上要迎來四通八達的盛景,但是楊老漢根本不信,還說她一個婦道人家不懂什麼的。

    池小悅也只是笑了笑,劇情裏,能改變這一切的人,那便是葉九昭,她的兒子,後來的權相大人。

    以前吧也只當劇情看,可自己身臨其境,看到了這兒的荒蕪和貧窮,她就頗爲驕傲,她家昭兒會改變這兒的一切,爲容國收復了邊城,開起了海夷道與外國做生意。

    夜深了,官道兩邊的山林靜得讓人害怕。

    兩人原本還說着話沒什麼感覺,這會兒沒了話題,突然停下來,還挺讓人害怕的。

    楊老漢說道:“我平素趕車也有半夜出發過,卻是頭回發現這周圍這麼安靜,莫不是要出什麼事?”

    這話說得,池小悅立即警覺起來,她不能說話了,不然就會被人聽到車上有女子,顯然楊老漢也想到了這一點,也不說話了,而是加快了速度。

    天邊冒出白肚,原本還心頭緊張的兩人,終於鬆了口氣。

    到了這兒,池小悅能聞到海風中的腥味,他們馬上要到碼頭了。

    到了碼頭,她立即坐上客船離開,楊老漢給她的一兩多銀錢已經揣在了懷裏,心頭唯一的信念就是家中的孩子和許謖。

    作爲此書中的小配角池小悅,想必真正的小說裏,不會寫她一個小配角是如何從美嶺逃回鼎州的,而是一句話,平安歸來或者從此失蹤沒了下落。

    主角的生活仍舊繼續,並不影響他的前程,或許只會在主角的回憶裏留下濃厚一筆。

    池小悅不免嘆息。

    快到碼頭時,牛車和驢車都出現了,裏頭偶有夾雜的馬車,卻是個個下意識地讓開些,馬車會先過去。

    天亮了,眼睛看得更遠些了,池小悅已經看到了熱鬧的碼頭,那兒停了不少船隻。

    楊老漢指着碼頭說道:“記着了,小船多是捕魚的船,大的船有些也是商船,你可別隨便亂上,到時候出了事可就怪不了旁人。”

    話是這麼說,楊老漢仍舊不放心,一個女人家獨自出行,還真是見所未見,這就好比一塊肥肉落到窮人堆裏,誰都會搶着喫。

    池小悅不想被楊老漢知道自己坐船去的方向,於是便與他在此處告別,她自己徒步下臺階,去碼頭上問情況,好在她本就是穿越到池氏身上,說的話不自覺就能說出本地的口音。

    這兒人說話,她也能自動地聽得懂,不然真是從鼎州而來的外地人,一開口就聽出是外地人了。

    楊老漢見她頭也不回地走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離開,趕緊將衣裳給當了銀錢,免得她那弟弟尋來又將衣裳要回去。

    池小悅下了高高的臺階,避開做苦力活的人,來到幾處熱鬧的大船前問情況。

    才張口卻見一旁原本彎着腰像是在挑選海魚的人突然直起了身子。

    池小悅莫名覺得這背影熟悉,她心頭驚了一跳,就見他回過身來,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

    他語氣平穩地開口:“姐,你怎麼在這兒?”

    池小悅一聽到這一聲姐,就像個魔咒似的,她原本還輕快的臉上瞬間變得灰暗,所以她離開楊桃村來碼頭,這一路上的情況他都知道。

    故意在這兒等着她,難怪剛纔半夜三更行夜路時,總感覺像是被盯上,她和楊老漢都覺得官道上靜得可怕。

    周漢豫挺拔的身姿站在這兒,明明穿的是短衣下褲,可他這冷峻的模樣,仍舊像極了穿着錦衣華服的紫角衣統座,冷血、高傲、不近人情、殺人不眨眼……

    池小悅什麼話也沒說,轉身便走,周漢豫的臉上笑容消失,手中摸着的一條海魚直接被他捏得稀爛,那手勁之大,把一旁賣魚的老漢嚇了一跳,哪敢說半句。

    “姐姐這是想去哪兒呢?”

    周漢豫跟上來了。

    池小悅只覺得自己就像那戲園裏的猴子,一言一行,早已經被人擺佈,若是惹惱了主人,指不定受到懲罰。

    真是可笑,虧得自己折騰了一夜,眼看着就能登船離開,他這麼耍她有意思麼?故意說自己要出門辦貨,又故意給她留下饅頭。

    給了她條件和希望,再親手掐滅,這就是殺人不眨眼的紫角衣統座周漢豫,劣根性怎麼會改呢,永遠都是那個大魔頭,怎麼改得了。

    她池小悅是誰,有什麼能力讓他改變成正人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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