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可剛問出口就有點後悔了,他不確定顧風對他的感情是不是喜歡。

    剛進SOG那會兒,顧風還只是個瘦得乾巴巴的小孩兒,據說高考失利又和家裏吵了一架就跑到網吧裏不知道坐了多久,一聽蘇希叫他來打電競,拎着包就來了。

    他剛進隊時只能看飲水機,經常一個人站在當時的中單後面看人操作。那個時候的顧風還有點黑,從手臂上的痕跡來看應該是被太陽曬的,人也有些內向,不大說話,上單經常調侃他站在後面就跟個黑棍兒一樣。

    那個時候的米可眼裏除了比賽就只有蘇希,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顧風從那個時候就對他與別人不同了。

    17歲的孩子還不懂得僞裝,總是忍不住地偷偷瞧他,眼睛裏流淌着清澈的光芒。

    被發現後,又帶着點羞怯笑出來。

    那個單純的笑容,讓人忍不住想到仲夏裏的汽水,操場邊吹起的樹葉,夜空裏閃爍的星星。

    米可想,他應該是喜歡自己的...吧?

    -

    笑容僵在顧風臉上,他的眼睛裏有一瞬間閃過一絲驚慌,但很快又恢復如常。將杯子放在吧檯上,手臂擡起,把米可圈在自己和吧檯中間,微微彎腰,低頭和他對視。

    “是啊。”顧風說。

    “你纔看出來?”

    米可沒想到他會這麼幹脆地承認,一下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

    “但那又怎樣?”米可低着頭,沒看到顧風眼睛裏盈滿的悲傷,只聽見他用依舊涼薄的語氣說:“我喜歡誰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最好是。”

    顧風輕笑一聲,手指輕輕托住米可的下巴迫他看着自己,聲音低沉:“你該不會以爲我來OTG是爲了追你吧?”

    兩個人貼得很近,如果從後面看,就像正在親密接吻的情侶一樣。

    米可偏過頭躲開微涼的手指。

    “比起那個,我更喜歡看K神本來的樣子。”顧風摩挲着手指,繾綣着上面的餘溫,再次靠近了些,貼在他耳邊低語:“每天都這麼虛僞的活着,你累不累啊?”

    感覺到懷裏的身體有些僵硬,顧風繼續說:“明明就不想對人笑、不想跟人交流,還要裝出一副親善的模樣,每次看見你對着別人惺惺作態,都讓我忍不住想撕爛你的面具,讓大家看看我們的K神的本來面目。”

    米可受不了他噴灑在耳畔的吐息,擡起手就要推開。

    顧風順勢抓住那隻手,手指順着手腕向上,分開手掌,與他十指交扣。隨後再偏過頭,薄脣向下移了2寸,輕輕熨帖在通紅的耳後,一觸即分。

    懷裏的人如他預料中的一樣,瞬間軟了一半身子。

    米可止不住顫抖着掙扎起來。

    “躲什麼?你其實很喫這套,對吧?”顧風輕易制止他的動作,緊緊地盯住他,“我也最喜歡你假正經的樣子,看起來裝模作樣,骨子裏卻在寂寞地叫囂着:快來啊,快破開你虛假的外殼,將你弄髒,再狠狠地□□折磨...”

    聲音越來越低,兩人粗重地呼吸交纏着,鼻尖就快抵在一起,顧風看着他輕顫的睫毛,緩緩貼近...

    兩片嘴脣將要碰到一處之際,米可突然大力地將顧風一把推開,攥緊拳頭,強撐着雙腿儘量站穩,努力地平復着呼吸和心跳。

    他在一陣戰慄中,升起了一股名爲害怕的情緒,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不是...”

    他不知道是說給誰聽,也不知道‘不是’什麼,只能落荒而逃。

    腳邊躺着米可剛剛沒握穩的酒杯,裏面澄黃的液體一半灑在地板上,一半浸溼了半邊拖鞋。

    顧風看了看他離開的方向,低下頭,輕輕動了下腳趾,讓那點冰涼蔓延全身。

    ·

    米可蜷縮在自己房間的牀上,手上用了些力按着胸口的位置。他心跳很快,如果不壓住,似乎就會蹦出來。

    他做着一個很長的夢,夢到自己小時候,爸爸媽媽牽着他去遊樂園。

    6歲的小米可一直纏着媽媽說要去玩跳樓機,他還記得那個跳樓機的頂上,立着一個可愛的鴨子。

    但媽媽說他年紀太小了,要再長高一點才能玩。

    小米可委屈地癟着嘴:“我已經長高了呀。”

    話剛說完,他就真的長高了。

    他開心地跟媽媽說:“媽媽快看!我長高了!我可以玩跳樓機了!”

    一轉頭,媽媽就不見了。身邊一個人也沒有,9歲的米可站在鴨子頭頂上,低頭向下望,底下的人影全都模糊不清。

    他有些慌張,開始大聲呼救,可沒人能聽到,只有他被留在原地。

    想往前一步,可腳下是深淵,米可害怕地哭起來,對着遠處大聲喊:“爸爸!媽媽!你們在哪裏!怎麼不要我了!媽媽——!”

    接着周圍的景物就變了,米可站在學校的操場上,對面的高個子男生則對着他大聲謾罵:“都是因爲你!都怪你!怎麼死掉的不是你!你賠我妹妹!”

    將他們圍成一圈的同學小聲議論着。

    ‘聽說他成了孤兒,老師叫我們要關心他。’

    ‘那他爸爸媽媽去哪裏了?’

    ‘好可憐哦...’

    ‘要不要給他捐款呀?’

    ...

    “對不起...”米可低着頭小聲地啜泣着,向對面的人道歉,向同學道歉,向老師道歉,向周圍的所有人道歉...

    他除了‘對不起’外,似乎再不會說別的話。

    “可可乖,不要哭。”一雙溫暖的手將他抱在懷裏,奶奶慈祥的眼睛裏泛着淚光,溫柔地跟他說:“可可沒有對不起誰,不要道歉。可可以後就和奶奶一起生活,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

    然而短暫的溫馨時光並沒有持續多久,一轉眼,12歲的米可趴在病牀前,握着奶奶那雙沒有溫度的手失聲痛哭。

    姑姑站在他身後,輕輕拍他的肩膀說:“小可以後就來姑姑家住吧。”

    米可抱着骨灰盒住到了姑姑家裏,三年前的高個子男生個子更高了,見了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米可仍然害怕。他忍不住低頭,卻見着另外一個小孩,表弟堆着甜甜的笑,手裏還拿着根棒棒糖,喫喫地喊他表哥。

    米可怯生生地回了他一個笑,他一笑,表弟也跟着笑,接着,屋子裏的人都笑了起來...

    耳邊卻突然傳來一個冷冷地聲音。

    “笑什麼?”

    “你又不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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