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花重錦官城 >第 59 章 第 59 章
    “我說陸小四,吳家這事兒你還要繼續管?”袁敘白搖着扇子喝着茶,好不愜意。他晃了晃那顆大腦袋,說:“我也真不知你們是怎麼想的,無緣無故的非要借錢給他,這會兒還要給他找大夫。怎麼也沒見你們對我這麼好過呀。”

    李雲璟去廚房端了一碗鯽魚湯,回來正好聽見袁敘白嘟囔,便道:“當日在青城山,我氣不過宋顯還有他旁邊的焦明,便用石子打了焦明的腿,他站不穩把吳槐給撲倒了。不然的話,也許當日吳槐就能拿到十兩銀子了,也或者他就能和宋顯搭上話,解決他家的事兒了。”

    袁敘白眼睛一瞪:“什麼時候打的,我就在你身邊,我怎麼都不知道的呀!”他將李雲璟從頭到尾打量一遍,追問:“你怎麼打的呀?”

    李雲璟撂下湯碗,四下瞧了瞧,從一旁草堆裏撿了個石子,然後還不等袁敘白看清楚,那石子已經擊在樹幹上,驚飛了樹上的鳥,撲簌簌的落下不少樹葉來。

    袁敘白目瞪口呆。然後再看向李雲璟時目光就不一樣了:“我的老天,看不出你還是個武功高手呀。”

    李雲璟驕矜的揚了揚下巴,不是很在意的擺擺手:“一般一般吧。”

    陸舟也捧了李雲璟的場,道:“師兄打鳥最厲害了。在我們村兒,我和師兄去山上玩兒的時候,師兄就打好多鳥,我在後面撿鳥串成一串,然後找個空地就烤來喫,可香了。”

    袁敘白就露出羨慕的目光。

    李雲璟顯擺完功成身退,坐在桌旁把湯碗往陸舟手邊推了推,道:“快喝吧,可鮮了。”

    袁敘白探着腦袋聞了聞,然後問李雲璟:“還有麼,我也想喝。”

    李雲璟瞅他一眼:“你再喝腦袋會更大的,我會擔心走路不穩。”

    袁敘白氣的直拍桌子:“我頭也沒那麼大的!是你們太小了。”然後他見陸舟慢條斯理的喝着魚湯,忍不住刺兒他:“你瞅你,好像坐月子似的。”

    陸舟握着湯匙的手一頓,回擊道:“你想坐月子還坐不了呢。”

    袁敘白:“我個大老爺們坐什麼月子!”

    李雲璟:……

    陸舟喝完魚湯,用帕子擦了擦嘴,然後說:“衆籌吧。”

    袁敘白:“啥?”

    李雲璟解釋:“就是大家湊錢給吳槐看病。”

    袁敘白:……

    他眉毛一揪,“滋兒”了一聲道:“不是,咱們又不是他親戚,也就是個見了幾面的未來同窗,何至於做到這地步。就算因爲你打了焦明,那咱們還借他五十兩銀子還賭債呢,也可以了吧。”

    陸舟“咦”了一聲:“你不是挺喜歡吳槐的嘛,怎麼還推三阻四的。”

    袁敘白哼道:“比起你們我當然喜歡吳槐了,他聽話嘛。但是!和錢比起來,我當然還是更喜歡錢啦!”

    “嘁!庸俗!”李雲璟道:“我祖母和陸嬸嬸都告訴過我們,出門在外若遇到有難處的人,該幫的就幫一把。當然,幫人不是爛好心,也要看他值不值得幫。吳槐一家我們雖然接觸不深,但他人品還不錯。”

    “人品不錯的多了,我人品也不差啊,怎麼不見你們幫我呀!”

    “要是你爹也參賭賭輸了家產……”

    袁敘白:“你們也幫我還賭債麼?”

    陸舟:“我們一定離你遠遠的哈哈哈哈。”

    袁敘白:……

    三人就這麼扭打成一團,當然結果以袁敘白慘敗而告終。

    他用袖子抹了把臉,忍不住嘟囔:“攢了十八年的斯文全被你們敗光了。”

    李雲璟刺兒他:“那玩兒意你有麼?”

    袁敘白:“裝一裝還是有的。”

    三人並排坐在門口石階上,彼時夕陽西沉,將這一方天地照的火紅。

    袁敘白道:“找大夫的事兒你們不用操心啦,我家就是做藥材起家的,和成都府的濟仁堂有些生意上的往來。濟仁堂的坐堂大夫還不錯,我去說一說,藥錢也能便宜三分。”

    李雲璟撞了一下他的腿:“不摳門兒了?”

    袁敘白閉着眼深吸一口氣,拇指掐着中指擱在腿上,又吐出一口氣道:“我在修行。”

    ……

    也不知是陸舟說的話吳槐聽進去了,還是他自己想通了。總之他接受了袁敘白給他找大夫看病,並且努力配合大夫醫治。大夫也說如果按照療程醫治,好好養傷,雖然會跛腳,但走路不快的話倒也看不出什麼。

    吳母喜極而泣,她的槐哥兒這麼好的孩子,偏偏要遭此磨難。幸好有貴人相助,不然這一家子人可就散了。

    陸舟三人偶爾會來看看吳槐,書院已經開學了,吳槐現在還不能入學,三人便拿了書和筆記帶給吳槐,免得他落下課程。

    吳父這幾日瞧着精神還不錯,他大概已經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候了,常常喜歡坐在空空的院子裏曬太陽。

    這日陸舟幾人上門時,他就坐在樹下的藤椅上,腿上蓋着薄被,臉上帶着笑。吳槐在另一側坐着,手裏握着一卷書。父子倆中間擺着一張小桌,上頭還溫着茶。

    袁敘白叫道:“你們好不閒適呀,我整日背書,頭都大了一圈。”

    吳槐就笑:“可不能再大了。”

    袁敘白毫不見外的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咚喝了兩杯才道:“這都要秋收了,天氣還這麼熱!”

    吳槐就道:“秋收書院要放假了吧,你們要回家去?”

    陸舟點頭:“有十天秋收假,我和師兄要回鄉,大頭也和我們一起走,他去看他叔叔。”

    吳父笑着說:“回鄉好啊,秋收啦。往年秋收的時候,金黃的稻穗鋪滿了打穀場,太陽一照啊就跟金子似的閃閃發着光。多好……”

    然而吳家現在沒有地了。

    吳父不由哂笑:“瞧我,說的都是些什麼。”他眯縫着眼看着天,說:“想不想聽一個故事?”

    陸舟心念一動,點了點頭:“我和師兄從小就愛聽故事。”他說着拖過一旁的小板凳,雙手搭在膝上,就像小時候陸滿倉給他講故事時一樣,顯得特別乖巧。

    李雲璟坐在他身邊,從兜裏掏了把瓜子,還分了陸舟一些。袁敘白左右看看,也找了個空坐下,手裏捧着茶杯。對這種聽故事的感覺還挺新奇的。

    吳父見他們這麼捧場,忍不住笑了笑,道:“槐哥兒小時候也是這樣呢。”

    他嘆了口氣,緩緩開口:“我小時候也是呀,大概小孩子都喜歡聽大人講故事吧。我記得那時父親整天都很忙碌,可不管再忙,他回家第一件事都要來看我,還給我帶好喫的點心。那會兒吳家正是輝煌的時候,我們家在府城有個宅院,還有好些僕人。父親是個很有魄力的人,他從祖父那裏學了一手炒茶的好技藝,還買了幾個茶園,我家生意很不錯。”

    “只是偶爾會見父親憂愁,他似乎一直在找什麼人。等我再大一些時候,父親告訴我,他還有個弟弟。只不過我這位叔叔常喜歡和城裏的小混混在一處,祖父時常罵他不爭氣,他也不惱,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也許祖父是爲家族考慮,也或者是他偏疼長子。彌留之際,祖父給兄弟倆分了家。那時父親已經將家業擴了不少,祖父叫父親自己收着。他將家裏原本的產業給兄弟倆分了,父親佔大頭。叔叔自然不服,鬧了一通。父親還說不如再給叔叔一些,祖父不同意。父親便也作罷。”

    “分家之後,父親便更加忙碌了,家業也在一點點的擴大。直到有一天,有賭坊的人找上門來。”

    他閉了閉眼,緩了口氣兒,繼續道:“賭坊的人說叔叔輸了很多錢,人被扣下了,要父親拿錢去贖。湊不夠現銀,就拿茶園抵債。”

    “祖父臨終時告訴父親要好好照顧兄弟,畢竟血脈相連,父親自也於心不忍。便將家裏的現銀都拿了出來,將兩處茶園抵了出去,湊足了錢纔將叔叔撈回來。”

    “父親爲了讓叔叔不再去賭,也是想給他一個教訓,便用這欠條收回了祖父當年留給叔叔的產業。父親盤了盤,方知叔叔已經將大半家產都敗光了。怪不得賭坊的人會找上父親,他當時就氣昏了頭,將叔叔大罵一通。那之後,叔叔就離家出走,多年杳無音訊。”

    “父親時常懊惱當初不該對叔叔說那麼重的話,他託了不少人去打聽叔叔的下落,有人說叔叔在外給人打死了,也有人說叔叔去北邊發財去了。總之說什麼的都有。父親臨終之時還告訴我,若哪一天有叔叔的消息了,一定要去墳前告訴他。”

    吳父憶起往事,不免有些悵然,他呷了口茶,繼續說:“可惜我沒有父親那樣的手腕。那會兒宋家在成都府已經有了些依仗,他們家做的就是茶葉生意,一早便盯上了我家茶園,使了不少齷齪手段。我家只是商人,在官場上沒有什麼人脈,而那時的成都府尹早就被宋家收買了,我走投無路,只好將茶園抵了出去,攜妻帶子的回了鄉下。家裏尚有百畝良田,好好經營,做一田舍富家翁,將兒女供養出去,此生便也足矣。”

    他又自嘲的指了指自己:“我是不是挺沒出息的。”

    陸舟搖頭:“吳伯父是通透人,錢財再重也不如家人平安。”

    吳父就嘆了口氣:“所以我不後悔輸了家產,只恨那些人出爾反爾背信棄義,傷了我兒。”

    陸舟聯繫前因,輕聲問道:“伯父賭輸了錢,是不是和當年出走的叔叔有關?”

    吳父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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