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舟隨後跟上來,應了一聲,然後指了指旁邊:“師兄睡這間?”
李雲璟猶豫了一下。
陸舟立馬反應過來:“師兄你害怕?”
李雲璟道:“開始是有點怕的,不過我們的房間挨着,倒也沒那麼怕了。更何況孟知縣應該是個好官,就算暴死,他應該也不會變成厲鬼出來害人的,是吧。”
陸舟就道:“師兄,人死了就是死了,並沒有什麼所謂的鬼魂。”
李雲璟看着他,丟給他一個‘你懂得’的眼神。陸舟抹了把額頭,算了,師兄說有鬼那就有鬼吧。
他推開門,迎面撲來的就是嗆人的灰塵。李雲璟把陸舟拉出來,師弟倆對着猛咳了幾聲。
“看來自打孟知縣死後,這房間就沒人收拾過呀。”陸舟咳的臉色通紅。
陸江見狀,進屋將前後窗戶推開,散了散屋裏的黴氣。陸舟再進去的時候方纔覺得好一些了。
李雲璟指着牆角道:“都結蜘蛛網了,師弟,你今晚還怎麼睡呀。”
陸舟道:“縣衙且得好好收拾,先讓他們把主院住人的地方收拾出來,把行李搬進來,今晚恐怕來不及了,我們還是回客棧住吧。”
李雲璟表示贊同:“是要好好收拾,這房間也太亂了。虧得孫狗子還說孟知縣是個乾淨人呢。”
陸舟在房間裏四處轉了兩圈,眯起眼睛道:“這房間凌亂並非孟知縣所爲,想來應該是有人在孟知縣死後進來翻找什麼東西,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找到他想找的。”
他走到書桌旁,桌上積了厚厚的灰,上面倒扣着一本書,是《韓子》。旁邊還有一沓手稿,陸舟拿起來吹了吹上面的灰,凝目看下去。這是孟璋所寫《韓子》閱讀後的觀感。文采略平實了些,但很有自己的想法,是個務實之人。字跡方正端肅,可以看出其人踏實本分。
而文中又將《韓子》同本朝律法聯繫起來推陳出自己的理念,雖然這理念尚未成形,頗有些模糊,但看得出孟璋是極爲推崇《韓子》的。放下手稿,陸舟又翻看了些孟璋之前寫的文章。多是針對平縣縣務提出的一些舉措,很有條理章法,足見他對平縣各項民生乃至商業的瞭解。
陸舟已經不想再說‘可惜’二字了,只恨天妒英才。
“大人!”陸江突然出聲打斷了陸舟的思緒,他扭頭問:“何事?”
陸江指着牀鋪道:“牀上有血跡。”
陸舟趕忙撂下手稿走過去,果見被子上有幾處暗紅痕跡,時間過的太久,痕跡已經完全乾涸,甚至有些發黑。
“能確定是血跡?”
“能!”
陸舟擰眉:“這會是孟知縣生前所留下的麼?”他對孟璋之死一直心存疑慮,此時看到血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保留證據。
“陸江,吩咐下人把廂房收拾出來,我去師兄旁邊那屋睡。這間房,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李雲璟道:“孟知縣就是死在這間屋子的,你想找到什麼證據麼?可你瞧這屋裏亂七八糟的,衙役進來收斂孟知縣屍骨的時候一定也將現場破壞了呀,你還怎麼找?”
陸舟猛地一拍李雲璟,道:“師兄你提醒我了,我們得先找到當日替孟知縣收斂屍骨的衙役,他一定知道孟知縣的死狀!陸江,你去!”
正屋旁邊的耳室被孟璋改成了書房,不大的房間四周都打了書架,可見孟璋平素是個愛看書的人。但很顯然,這裏也被人翻動過。如此一來,陸舟更確定孟璋一定是在平縣查到了什麼東西,他甚至還來不及稟告朝廷就被害了。
還有縣尉呂業和孟璋的長隨尤敬,一個剿匪被殺,一個不知所蹤,或者說很有可能已經在某個角落被人殺死了……
“大人!”陸江很快就回來了,他表情有些嚴峻,道:“大人,收斂孟知縣屍骨的衙役叫王癩頭,一個月前,他夜半醉酒,不慎墜河溺亡。”
陸舟心頭一震:“竟然死了?!”
饒是陸江沒有辦案經驗,他都察覺到此事非同尋常。
“據說當天是王癩頭在縣衙當值,是他將孟知縣的屍骨入殮,次日縣衙的人才來祭拜,三日後發喪入葬。但無論是祭拜還是發喪,大家都沒有看到王癩頭。倒是有人說王癩頭是給孟知縣嚇着了,他膽子小,最怕死人。所以大家並沒有懷疑什麼。”
“屍骨打撈上來了?”
陸江道:“隔了好幾日才撈上來的,撈上來時已經面目全非了,是憑衙門的衣服和令牌確認的屍骨。當時喊了家人認屍後,就地就將人埋了。”
陸舟擰眉:“如此看來,屍體想必已經腐爛的很嚴重了。陸江,你去打聽打聽王癩頭埋在哪兒了。也許後面會查驗他的屍體。”
“師弟,你這就要開始查孟知縣的案子了麼?”李雲璟有些擔憂。
陸舟搖了搖頭:“這件事我們只能私底下查。關於孟知縣被人害死只是我的推斷,並無實證。況且我們初來平縣,還沒有同各方勢力打過交道,更不知道孟知縣生前同哪些人有過過節。還有那些人如果真的是來這裏找東西,那麼他們找的是什麼,是否有找到,我們都一無所知。貿然去查只怕會打草驚蛇,搞不好還會將我們自己置身危險之中。”
他道:“此事我們暫且擱置,先將縣衙和平縣的事務理順,也許從中會發現什麼不尋常的地方呢。總比我們現在無端猜測要穩妥一些。”
李雲璟道:“師弟說的對。那明兒起我就開始整理平縣的文書。”
陸舟點了點頭。
第二天,封四和孫狗子把衙門衆人集合到演武場。大家都聽說了新知縣昨日的“壯舉”,所以早早的便來這裏等着,都急着看一看新知縣長什麼樣。只是等了許久都不見人來。
孫狗子恐是知縣出了什麼事兒,忙小跑出去打算往陸舟落腳的客棧方向迎一迎。結果才走到街面上就見前頭堵的水泄不通,人羣中傳來陣陣尖叫,嚇得他以爲出什麼事兒了。
“讓一讓讓一讓,衙門官差,都讓一讓!”他一邊大聲嚷嚷一邊往人羣裏擠,發現他們圍着的竟是自家知縣大人的馬車。
他身旁的小娘子還大聲喊:“小陸大人!小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