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隱隱的也有些擔心,路上他便問項冬青:“青叔,我沒做過生意,小叔就把登州府的事兒交給我打理了。如果我做的不好,賠了生意,敗了家業可如何是好?”
項冬青就道:“少爺放心,少爺便是什麼都不做,李家的家業也足夠少爺揮霍幾輩子了。”
李雲璟恍惚了一下:“我們家這麼有錢麼?”
項冬青道:“李家嫡支,就是你祖父這一脈,經營有道,家中又無紈絝子弟揮霍,三代積累下來的財產自然豐厚。而你小叔又極擅生意之道,又將李家的家業發揚光大。你小叔讓你接手登州府的生意不過是讓你學習歷練,敗了便敗了,沒什麼打緊。”
李雲璟拍着車板叫道:“豪橫,豪橫啊!”
豪橫的李雲璟走了,陸舟坐在迴廊的石階上有些百無聊賴。他喊了孟禹,考了他功課,深覺這孩子屬實聰慧。正給他講經義的時候,門房來報,說是門外有個書生來應召縣丞。
陸舟當即站起身,告示都貼出去多少天了,這還是頭一個主動登門的。
他拉着孟禹,道:“走,和我一起去前頭看看。”
孟禹也有些興奮,他都聽衙門裏的人說了,陸知縣剛來就把那蠹蟲縣丞何峯給下了大獄呢!
到得前廳,陸舟便見一個身姿挺拔的年輕人立在中央。他身着藏青布衫,已經褪了色,袖口還打了補丁,瞧着是貧寒人家。
陸舟走上前,問道:“你是來應召縣丞的?”
那年輕人聞聲立馬拱手道:“草民□□,見過知縣大人。”
他有些拘謹,但並不畏縮。初見之下,陸舟對這年輕人印象倒是不錯。
“說說吧,你是哪裏人,讀了多久的書,是否參加過科舉,家裏還有什麼人。不必拘禮,放鬆些,想到什麼便說什麼。本官只是想有所瞭解。”
年輕人又行了一禮,道:“草民是平縣韓家村人,八歲開蒙,一直在本村學堂讀書,十三歲過童子試並在平縣平康書院讀書。十七歲參加科舉落榜,二十歲再考,考中二榜同進士,在京等候補官。可惜當年未曾補上,家中本不富裕,我在京城靠賣字爲生,勉強過活。”
“後家中來信,說家母病倒,在下便離了京城回鄉照顧家母,至家母病癒,也未曾等到補官。前些時候聽說衙門召縣丞,在下思慮一番,遂前來應召。”
陸舟道:“來衙門應召要經過本官的考試,先有筆試再有面試,你可接受?”
□□道:“自然是接受的。”
陸舟便道:“你先回去準備,三日後來應試。”
□□遂拱手告辭。
陸舟又找來陸成,吩咐道:“你去韓家村打聽打聽這叫□□的人,看他所言是否屬實,還有韓家家境如何。”
……
如今已是夏季,白天天氣燥熱,到了傍晚時候纔有了些許乾爽涼意。陸舟喊來孟禹,道:“你去廚房告訴你娘,我今兒不在衙門喫。等會兒你也過來吧,我們去街上逛逛。”
孟禹高興應下,一溜煙兒的跑了,不大會兒又一溜煙兒的跑回來了。陸舟捋了一把他的腦袋,道:“走吧,有好些天沒去喫煎餅張的煎餅了。”
陸舟買了蜜水,給孟禹也買了一份。孟禹雖然眼饞,可仍是擺手拒絕:“怎好讓大人破費!”
陸舟硬塞給他,道:“不過是一杯蜜水罷了,吉祥也喝了。”
吉祥就跟着道:“大人給的你拿着便是。”
孟禹小心接過,淺淺嘗了一口,笑道:“可真甜。”
吉祥摸了摸他腦袋:“記着大人的好。”
孟禹狠狠點頭。
傍晚時分街上甚是熱鬧,街道兩旁飄來煙火氣,聞着便叫人安心。煎餅張剛攤好煎餅,擡頭就見陸舟迎面走來,忙熱情招呼:“大人來啦,可吃了晚飯,小的給大人攤張煎餅吧。”
陸舟點頭:“老做法。”
吉祥立馬遞了銅板上去。煎餅張以前還會推拒,不過時間久了,知道是大人體恤他們,不願佔他們的便宜,便老老實實的收了錢。
“今兒怎麼不見李師爺?”
陸舟道:“師兄去文縣辦事兒了,過些時候方纔回來。”
“哦,文縣距咱們平縣也不算遠,來回倒也方便。”
說話功夫煎餅就煎好了,陸舟捏着煎餅就地一蹲,就開始吃了起來。孟禹見狀立馬撒摸着要找凳子,陸舟就道:“別忙活了,我樂意蹲着喫,在我們村兒都這麼喫東西,香。”
吉祥倒是見怪不怪,反倒孟禹臉頰有些發紅。不過大人和吉管家都蹲着喫,他索性也蹲了下來,三人對着喫,別說,是挺香的。
煎餅張擡頭一瞧,見怪不怪道:“哦,是吧。王三娘那綢緞鋪子就是靠着榮四爺開起來的,榮四爺常往綢緞鋪去。”
煎餅張他婆娘道:“王三娘也不是個好的,時常在中間給人牽線搭橋,禍害多少好人家的閨女。這榮四爺也是個好色的主兒,他奔綢緞鋪子去,準是王三娘那兒又有姑娘了。”
陸舟就道:“她這是公然賣yin吶。”
吉祥差點兒沒把煎餅給噴了。
大陳律法,苦主不上告,衙門也管不着。況且大陳又不是七七那個時代,賣yin也是犯法的。在大陳花樓妓院比比皆是,王三娘那綢緞鋪子說的難聽些就是暗窯。除非有苦主上告並有切實證據證明王三娘拐了人家姑娘。否則在大陳暗窯也是一門營生。即便知道里頭的女子有諸多苦楚,卻也無律法給予保護。衙門想動手,那就更師出無名了。孟璋在時藉着有苦主的由頭整飭一番,倒是消停一陣子,可過後仍是死灰復燃。
陸舟嘆了口氣,有些事情他雖然看不慣,但卻不是他憑一己之力就能撼動的。
他帶着吉祥和孟禹在街上又逛了逛,不知怎的,忽然索然無味起來。算算時辰,師兄這會兒應該已經到文縣了吧。
“……大人,下雨了,我們回去吧。”孟禹伸手手掌比了比,雨滴落在掌心,溼潤潤的。
陸舟擡頭,天上陰雲密佈,豆大的雨滴落在臉上,裹着夏日的燥氣,免不得就有幾分心煩氣躁。
“下午還是晴天,怎突然下起雨了。”吉祥抱怨了一句。
陸舟道:“天知人意呀,成,回吧。”
他們回去的時候,陸成也從韓家村回來了。陸舟先回房裏換了身乾爽衣服,回頭才聽陸成給他回稟。
“……這可真是巧了。前兒大人讓陸江去打聽週五郎,得知他家婆娘跑了。今兒我去韓家村打聽□□的事兒,方纔知道原來韓周兩家竟是親家。那□□的妹子嫁的人便是週五郎。”
陸舟眉梢一挑:“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陸成道:“屬下也怕弄錯,還特意仔細問過,正是那週五郎跑了的婆娘。不過韓家村的人都說韓大娘子溫柔賢淑,在家時孝順母親,品性極好。便是嫁到周家村,也少有人說她的不是。但夫妻倆的事兒大家也不好說,也興許是韓大娘子有了相好的,看不起週五郎,人就跑了。說是人走了得有兩年,撇下一個孩子也是可憐。總之說什麼的都有。”
“那□□呢?”
陸成道:“□□這人在韓家村名聲倒是不錯,平康書院屬下也去打聽了,那裏的先生對□□也頗有讚譽。大人,此事的確有些巧了,若大人信不過□□,便再等等,平縣有學問的人不在少數,倒也不急在一時。”
陸舟摸了摸下巴,眯着眼道:“我倒覺得這事兒頗有些意思。改明兒我出份試卷,且先考一考他。若他能過得了我這關,定他做縣丞卻也無妨。”
“全聽大人吩咐。”
次日陸舟抽空去了趟羅家,這宴席喫的沒頭沒腦,羅家那夫妻倆擺明了是有事兒。還有那羅大娘子,羅夫人幾次使她出來倒茶,羅大娘子彆彆扭扭,臉色不是很好。羅家大公子他也打了個照面,羅用按着人給陸舟道了歉。雖然他臉色很臭,不過陸舟還是欣然替全城百姓受了。
臨到喫完飯要走的時候,羅夫人又喊了羅大娘子出來相送。陸舟到底也是看過不少言情話本的,這左一出右一出的,他也反應過來了。不由失笑。
“……瞧羅家這殷勤勁兒,是想同大人做親呢。”吉祥叭叭說道。
陸舟拍了他一把:“少胡說,羅大娘子畢竟是女子,你胡咧咧出去,她名聲還要不要了。”
吉祥就道:“瞧羅家兩口子的做派,也未曾將自家閨女名聲放在心上。他們想攀附大人呢。羅家好歹也是平縣大戶,怎做人如此小家子氣。”
“原來登州府通判是羅家姻親,不過上一次調任未能調入京城,反而調至其他州府,按着州府等級來看,可以說是降了職的。羅家在登州府沒了靠山,自然要夾着尾巴做人。至於賈家,他和文縣富戶周魏是親戚,曹喜在時,周魏攀附曹喜。後曹喜調任,又來了通判陳天錫,周家在文縣地位依舊穩固。”陸舟給吉祥分析了一遍登州府的勢力。
吉祥就道:“怪不得羅家要和賈家做親了。”
孟禹聽的瞠目結舌,原來官商之間竟還有如此多的彎彎繞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