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花重錦官城 >第 193 章 第 193 章
    “大人,封四回來了,說是翠玉軒有新發現。”吉祥稟道。

    陸舟眉梢一挑,同韓宇對視了一眼:“快讓他進來。”

    韓宇正要帶周小郎退下,陸舟道:“你也跟着聽一聽吧,反正事後還是要找大家一同商議的。”他摸了摸周小郎的頭,道:“小郎跟吉祥叔叔在院子裏玩兒一會兒好不好。”

    周小郎乖巧的點了點頭。

    韓宇詫異:“小郎一向不愛理人,便是我同他說話,十句能迴應三兩句已經算很不錯了。沒想到大人說的話他竟都聽了。”

    陸舟頗爲自得:“我打小就招人稀罕,我們村兒無論男女老少都喜歡我。”

    周小郎仰頭看着陸舟,羞澀的往韓宇身後躲了躲,小聲道:“大人好看。”

    韓宇:……

    他摸了摸自己近來熬夜熬出來的胡茬,頗有幾分心酸。

    說着話,封四進來了。陸舟擡步進了書房,韓宇緊隨其後。

    “……大人,我們在翠玉軒兇案現場的牀下發現一些碎肉。”

    陸舟神情一凜。

    翠玉軒和竹苑的人都在縣衙看押,所以這幾日陸舟派了衙門的人去這兩個地方清理。如今暑氣正盛,食物擱久了沒人收拾,味道太大。況且還有命案發生,總得清理乾淨,畢竟這兩處鋪面位置極好,日後也要收歸縣衙所有。收拾乾淨方能拍出一個好價錢嘛。順便再徹底掃蕩一遍,看看還能否找到其他線索。沒成想還真給封四找到了。

    “碎肉?”陸舟驚疑:“難道翠玉軒還有一起兇殺案?”

    封四道:“屬下也不知。當時翠玉軒已經收拾乾淨了,屬下正挨間屋子查驗,也免得有人趁機偷懶。只是查到發生兇案的那間屋子時,隱隱的總有一股腥臭味兒。屬下還斥責了清理房間的衙役,當他們辦事不力。可他們卻說這屋子前前後後收拾了三遍,便是犄角旮旯都用香薰過。可不知怎的,那味道就跟鬼魂兒似的時不時飄散出來。”

    “屬下向來不信這個,索性又帶人將屋子裏裏外外搜查了一遍。發現氣味稍濃重的地方就是牀鋪附近。翠玉軒設計特別,並非尋常的木板牀。牀下是用磚砌成的,中間掏空,以供冬日燒火取暖。更像是鄉下人家砌的炕。一般每年秋日都會重新清理,免得冬日燒火不通暢。而現在正是夏季,翠玉軒應該不會挪動磚石。但屬下發現牀鋪下的磚石有些鬆動,磚縫間的封泥好像才抹上沒多久的,還很新。於是屬下便將磚石鑿開,發現裏面是一大塊碎肉,已經腐爛。”

    “還在現場?”陸舟問。

    封四忙道:“小人一發現碎肉便趕緊回來稟告大人,翠玉軒留了人把守,現場沒動。”

    陸舟擡步就往外走:“走,我們一起去看看。”

    他們說話沒有關門,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了出來,在院子裏聽着也挺真切。吉祥嘟囔了一句:“難道是把人砌到牆裏頭了?”

    他也沒多想什麼,就是嘴碎叨咕叨咕。倒是周小郎聽着他說,竟破天荒的開口問吉祥:“人砌到牆裏還能活麼?”

    吉祥知道這周小郎,他在衙門呆了有兩日了吧,走路輕飄飄的,還不說話,活像個幽靈。突然跟自己說話他還嚇了一跳。

    “嗐,當然活不成了。不過你也不用害怕,我們大人可聰明瞭,什麼案子都能破。”

    周小郎眼神一黯,垂着腦袋不吭聲了。好半響方纔擡頭看吉祥:“大人很厲害麼?”不等吉祥開口,他又兀自說了一句:“大人好看,一定厲害。”.七

    吉祥:……這是什麼邏輯?

    他拿眼瞥了瞥周小郎,覺得這孩子今日怎麼突然話多了起來。而且他眼神好像不太對,瘦小的身體似乎在打着顫。吉祥忙問:“你怎麼了?被嚇着了?”

    周小郎又不說話了。

    翠玉軒發生命案的事情陸舟沒有刻意隱瞞,也瞞不住。前些天他帶人先抄竹苑又抄翠玉軒,陣仗不小,所以百姓們也都知道是出事兒了。尤其陸舟還吊着手臂出門,就更讓百姓們以爲平縣肯定是出大事兒了。

    陸舟雖發了告示安撫民心,但這種虛無縹緲的不安和恐懼就好像釉面瓷瓶上細細的裂痕一樣,只要一點力道,瞬間就能襲遍全身。而且陸舟隱隱感覺到有人從中散佈謠言,製造恐慌。

    臨出門時顧淮本來給陸舟安排了一隊人手隨行,但陸舟拒絕了。他平素出門身邊只跟着孫狗子和封四,更多時候都是自己帶着吉祥走街串巷的溜達。百姓們習慣了,若是擺大陣仗反而會給人壓迫感。

    但顧淮不放心,陸舟便叫他暗中安排人手隱藏在人羣中,順便看看是否有行蹤可疑之人。

    陸舟在縣衙養傷,憋了好幾日,這日出門百姓們還覺得稀奇。有那好信兒的就問陸舟:“陸大人,您傷着了?哎呦,是哪個殺千刀乾的!”

    陸舟笑道:“不礙事兒,出公務時被賊人傷了,不過那些人都給拿住了,大家夥兒倒也不必過分擔心。”

    “哎呀呀,咱們平縣向來太平,這是哪裏來的匪寇如此膽大包天。陸大人,真都將人拿了?不會傷了大傢伙吧。前兩日我兒子出去進貨,還聽別人說有半路劫道的,可兇了。”

    “就是就是,大人前兩日二話不說抄了竹苑和翠玉軒,還聽說翠玉軒死了人,可慘啦。大傢伙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呀,心裏頭可慌着呢。都說平縣鬧了匪,連知縣大人都敢行刺呢。我家婆娘都要收拾包袱躲回孃家去了。”

    陸舟眸光一閃,笑意凝着一層寒霜,他看向頭一個開口的人,問:“您兒子是在何處聽說的,又是聽何人所說?匪患干係重大,本官卻半點風聲都沒聽到呢。不如請您兒子過衙門一趟好好與本官說說此事。若尋着蛛絲馬跡,本官必定派縣尉去將人拿了下獄,也省得大傢伙惦記。”

    那人眼神閃了閃,攏着袖子‘嗐’了一聲:“就是聽別人說的唄,也都是過路人,說過話便也沒再見着,興許就是隨口一說呢,咱也不清楚。”

    陸舟往人羣中看了眼,隨即便有人盯上那人。陸舟環視一圈,目光有些發沉。

    煎餅張一直在攤位上,他打遠瞧見陸舟同大家夥兒說話,忙麻利的攤了個煎餅,還多加了一個雞蛋。見陸舟走過來,忙把冒着熱氣的煎餅遞過去,笑道:“大人好久沒出來了,喫個煎餅吧。”

    別說陸舟還真想這一口了,可惜前些日子大夫囑咐他要喫清淡的食物。陸舟用那隻沒受傷的手接過煎餅,封四立馬將錢遞了過去。以往煎餅張是不推拒的,這回他倒是沒接,道:“大人爲平縣安定做了這麼多事兒,還受了傷,小人沒什麼好東西孝敬大人,今日這煎餅就權當是小人的一番心意,還請大人萬勿推辭。”

    煎餅張他婆娘也道:“是啊陸大人,您別管旁人如何說,咱們是相信大人的。那些人就是喫飽了撐的沒事兒幹,整天想那不着邊兒的事兒。”

    隔壁賣饅頭的老漢也道:“可不是,最近縣裏是有些風聲,搞得人心惶惶的。尤其是大人好幾日不出門,這不是就都尋思上了。還說什麼大人嘴上沒毛辦事兒不牢,一聽鬧匪就慫了,嚇的連門都不敢出。”

    “要我說大人雖年輕,卻十足穩重。查抄的兩處鋪子也必定是有問題的。事兒大人擺平了,那就不叫事兒了。他們倒好,整日掛在嘴邊,好像平縣就要完了似的。再不濟平縣上頭還有登州府呢,盜匪再能耐,還能大過登州府駐軍去?這不是瞎嚯嚯麼……”

    陸舟捏着煎餅蹲在地上喫的老香了,老漢說話的聲音也讓他倍感親切。

    “……大人早就告訴過我們,不信謠不傳謠不造謠。是吧!反正老漢我誰都不信,就信衙門發的告示。衙門說沒有事兒那就是沒有事兒。真要是有事兒了,衙門也會妥善安排的,我們平頭老百姓的聽衙門的就是。”

    煎餅張拍着案板道:“劉伯說的在理,我們都是這麼想的。”

    陸舟平日和街上賣喫食的商販處的不錯,而且初來平縣時,羅毅縱馬掀翻了大傢伙的攤位,沒兩日陸舟便讓羅家交了罰銀,一文不少的補給了大家。所以大傢伙對陸舟還是很信服的。

    陸舟心裏這個熨帖,他嚥下最後一口煎餅,衝大家團團行禮:“得大傢伙如此信任,是我陸舟的福氣。我陸舟把話撂這兒,有我在,定保平縣無虞!”

    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百姓們也被他鼓舞了起來,紛紛想起小知縣平素的好來。

    “陸大人威武!”

    一旁酒樓臨窗位置,蕭卓維目睹了全程。他手指無意識的敲打着桌面,道:“這陸知縣纔來平縣兩個月,聲望竟如此之高。”

    德祿道:“陸舟沒什麼官架子,又好喫,他經常在街上閒逛,還常常回下鄉體察民情。尤其是他年紀小,模樣又俊,笑起來那團乎臉還挺招人稀罕的,平縣百姓幾乎就沒有說他不好的。”

    蕭卓維嘆氣:“聲望高呼聲就高,瞧瞧,他還什麼都沒做呢就收了百姓的心,我們散播出去的謠言在他面前脆弱的就像一盤沙,風一吹就散了。”

    德祿就道:“不如屬下派人做下幾樁命案,沒有什麼能比血更讓人感到恐慌的了。”

    蕭卓維搖了搖頭:“算了,他愛如何便如何吧。就當是讓他享受最後這受人擁戴的時間吧。”

    他站起身望着樓下羣情激昂的百姓,微微牽動嘴角,說道:“戰鼓已經敲響,希望到那時他們依然如此熱情高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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