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花重錦官城 >第 255 章 第 255 章
    陸舟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出了府衙去了趟陸家茶樓。這家茶樓目前的掌櫃是馮五郎,也是當年和吉祥一起在成都府被陸二郎留下的乞兒。

    馮五郎見陸舟攏着雙手蹙着眉步履匆匆的進了茶樓,當下便迎了上去,低聲道:“大人,滄州那邊來人了。”

    陸舟“咦”了一聲:“滄州出什麼事兒了?”

    馮五郎遲疑的搖了搖頭:“不知,怎麼,大人也不知麼?屬下還以爲大人是收到信兒了,這才一大早趕來茶樓。”

    “我來茶樓是問你借人手的。”

    馮五郎道:“大人要人手?莫不是梁州府內出什麼大事兒了?”

    陸舟道:“一句兩句且說不清,你若不忙,我們找個雅間好好說說。”

    馮五郎忙引着陸舟上了二樓,道:“大人這邊請。”

    這陸家茶樓明面上是陸家兄弟管着,但陸舟知道茶樓是暗樁,由徐飛統一調度,受皇帝驅使。可以說陸家大郎二郎已經算是皇帝的暗人了。所以即便茶樓掌櫃是陸舟的兄長,暗樁頭領是他二姐夫,陸舟也從未通過茶樓去查探什麼事兒或是使喚茶樓的人。這是規矩,也是界限。

    茶樓雖已擴張不少,幾乎遍佈大陳重要城鎮樞紐。但爲了避免麻煩,除了真正掛名陸家的德陽縣和成都府兩處茶樓外,餘下的茶樓都隱去掌櫃姓名。所以並沒有人知道這些茶樓和陸家的關係。除了照常給茶樓輸送話本,拿到屬於自己的分成外,陸舟和茶樓並不會有過多接觸。只是這次情況緊急,他需要茶樓的幫助。

    陸舟和馮五郎才上二樓,忽聽東側雅間有人推門出來,陸舟循聲望去,訝異一聲:“二姐夫?!”

    徐飛衝陸舟招招手:“四郎,你過來。”

    馮五郎不知徐飛和陸舟的關係,若早知道他早就告訴陸舟了。他忙道:“那屬下去沏壺茶水上來,待大人忙完再召屬下便是。”

    陸舟點頭道:“有勞了。”

    他擡步進了雅間,隨手將房門關上,道:“二姐夫什麼時候到的?怎沒到我府上去瞧瞧。”

    徐飛道:“我也是今晨方到,本來也是想去衙門找你的,誰知你倒是自個上門了。才聽你說問馮掌櫃借人,是遇到什麼棘手的事兒了?”

    左右也是要借人的,陸舟便將翰軒書畫社一事告訴了徐飛,他道:“我需要人手去知府衙門救人。”

    知府執掌一方民生,乃四品大員。提舉司雖有監察檢舉之權責,但對上位高權重的知府也要謹而慎之。畢竟知府牽扯民生經濟,稍有不慎便會對當地百姓造成影響。

    “你有多大把握?”徐飛道:“夜闖知府衙門,持械行兇,論下來這哪一樁都是重罪。如若沒有切實證據,被孫授反咬一口,你官位丟了都是小事兒。要知道朝臣們可都盯着你們師徒幾個呢。陸文被貶雲州就是前車之鑑。四郎,你素來行事謹慎,可這次你說江子義就在知府衙門,但這都是你的猜測啊。”

    陸舟道:“我知道二姐夫的顧慮,也知道此事幹系重大。也正因此我一直派人暗中查訪,目前手頭掌握的證據雖不能給孫授致命一擊,但足夠說明孫授和翰軒書畫社並不清白。但有一點,江學兄被囚知府衙門,我有十足的把握。而只要將人從知府衙門救出來,就是捏住了孫授的死穴。孫授狡猾,他已有所動作,如若我們再不行動,一旦他將江學兄轉移,我們就陷入被動了。”

    徐飛擰着眉:“你爲何如此篤定江子義在知府衙門?僅憑畫中藏字?”

    “有這方面的原因。”

    沉默片刻,徐飛又道:“僅靠孫授一人難以做下這等重案,他背後一定還有他人驅使。最好的辦法應當是按兵不動,從孫授入手牽出他背後之人。”

    陸舟道:“我從一開始便是這麼打算的,但我也說了,孫授機警,從我打聽江學兄的下落時他就已經盯上我了。而且眼下性命攸關,我們並沒有充足的時間和孫授耗下去。他已經生了防範之心,我們跟他耗着沒有太多意義,只會對我們不利。”

    “所以,人你一定要救?”

    陸舟點頭:“救!”

    “好。”徐飛道:“我雖不明白你爲何如此篤定人在知府衙門,但我願意相信你。我會讓馮掌櫃配合你救人。還有,一旦扣押孫授,查抄翰軒書畫社,那麼川蜀境內所有的翰軒書畫社都要查抄封閉,最大程度減少他們轉移重要證據的途徑。如此一來,時間就變得更加緊迫了。”

    陸舟道:“一旦坐實孫授罪名,提舉司是有權責查抄其名下產業的。我已讓提舉司衙門的推官啓程前往各地準備接手此事了。”

    徐飛挑眉:“你動作倒是快,看來你對自己很有自信。”

    “我從不打無準備之仗。”說到此處,陸舟抿了下脣:“但這一次,我不確定扣押孫授帶來的後果是什麼。”

    “怎麼?你適才不是還信誓旦旦的說必能給孫授致命一擊麼?”徐飛敏銳的問道:“你是不是還查到了什麼其他的事情。”

    “是有一些苗頭,不過事實究竟如何還要等陸成的調查結果。”陸舟將羅家村一事大概說了說:“……文鷹他們發現不對,當下便將許六郎帶回了衙門。”

    “羅家村!”徐飛低聲喃喃:“難怪了……”

    陸舟側頭覷他一眼,直覺他們正在查探什麼,遂問:“羅家村有問題?”

    徐飛回神過來,正了正身子,道:“我們也只是懷疑……”說到此處他忽然問陸舟:“你向來心思敏銳,當初皇上調你來梁州府,又不曾叫你回京述職,你可曾心有疑慮?”

    徐飛突然提到此事,陸舟眼睛一眯:“所以梁州府果然發生過什麼,皇上調我來此就是爲了查證。但皇上半點信息都不曾透露,說明你們手裏也並沒有掌握多少證據,無從入手查起。”

    徐飛笑道:“四郎啊四郎,你是猴精轉世吧,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你說的不錯,當初梁州府的茶樓建起來不久,馮五郎出城接貨時發現官道上有車轍印,不大對勁兒。”

    “那幾日貨多,他連續兩日出城,前一日在城門關閉前入城,那時官道上並未有那麼深的車轍印,他入城後城門便關了。第二日一早是趕在城門將開時出的城,是第一波出城的人。那天入城的都是鄉下來的小販,沒有看到什麼車隊,但怪就怪在官道上有很深的車轍印,四周還散落些米粒,是陳米。”

    陸舟低聲道:“他懷疑有人趁夜運糧入城……不,也可能是出城。”

    徐飛道:“府城內有糧鋪,運糧出入城門也是稀鬆平常的事兒。可若運糧是在夜裏,那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了。城門關閉,如無緊急事態不許開城門,除非有知府手令。後來馮五郎也暗中查了查府城內的糧鋪,只是沒什麼收穫。”

    他眉頭蹙着,道:“你也知道,梁州府乃蜀中門戶之地,一旦有人興兵作亂,扼住咽喉要地,川蜀一帶勢必淪陷。所以哪怕只是一點風吹草動也不得不令人起疑。更何況此事發生在遼兵突襲登州府之後,我們只能加倍提防。”

    陸舟瞳孔微縮:“當時的梁州知府,正是孫授。”他捏着茶杯晃了晃,和徐飛對視一眼:“如果羅家村當真有屯兵,我們若動了孫授,背後之人會不會狗急跳牆。”

    徐飛的心猛地一沉:“陸成什麼時候回來。”

    陸舟道:“最快也要明天。”

    徐飛修長的手指敲打着桌面,沉默一瞬,他道:“我會盡快聯繫陽平關駐軍以策萬全。四郎,你按照你的計劃行事,我會見機策應。”

    陸舟深深看了徐飛一眼,點頭應了一聲:“二姐夫保重。”

    徐飛見他雖有探究之心,卻無多問之意,心說這孩子的心也不知道怎麼長的,心眼子也忒多了。

    他咳了一聲,略微有些不自在:“好,你也保重。”

    陸舟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回了頭,他問徐飛:“我師兄,安全麼?”

    徐飛連連保證:“阿璟在楊家軍軍中,很安全。”

    陸舟點頭:“那就好。如若我行事和你的計劃起了衝突,二姐夫定要及時告知,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說着,推門而出。房門關上的瞬間,徐飛感覺自己冒了一頭冷汗。他用袖口抹了抹額前的汗,心有餘悸道:“這兔崽子什麼時候這麼有威懾力了。”

    緩過神兒來又自顧笑道:“罷了罷了,皇上調四郎來梁州府,不正是看上他這份敏銳麼,被他看破也實屬正常。”

    其實徐飛奉皇命來梁州府是爲了盯緊方士弘,他隱約知道皇上和荀太師在下一盤大棋。

    他之所以對陸舟有所隱瞞,並不是因爲什麼見不得光的祕密,只是守着作爲細作頭子的規矩罷了。他執掌大陳境內細作網,負責肅清北遼細作。不過他向來行事謹慎,口風最緊,他不說,不過是圖個問心無愧罷了,也免得落人口實。很顯然,陸舟也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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