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去你的島 >胡蘿蔔
    外面的天黑着,剛纔看見的太陽去哪了?

    即便是用夢遊也無法解釋之前的遭遇。臥室中破碎的窗、不翼而飛的牀,午夜飛行的經歷和小兔島的一切,感受和記憶都無比的清晰。

    突然王結香想到。

    “殷顯!”

    拿起手機,她撥打了那串爛熟於心的電話號碼。

    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提示是空號。

    所以他的人間蒸發,不是因爲躲她,他被綁去奇怪的島上變成兔子了。

    “以往影視劇中聰明的女主角遇到超自然現象是如何處理的?”

    王結香一個頭兩個大。

    “應不應該報警?報警後又該怎麼對警察說明他目前的情況?”

    沒等她思索出結果,破洞的窗戶那邊傳來異動。

    王結香過去一看,不得了。

    那隻千紙鶴又來了!它面朝她,在窗外舞着翅膀。

    “你是要回來嗎?”畢竟它變異之前是她的牀鋪,王結香爲它讓開進屋的位置。

    千紙鶴調轉方位,尾巴朝她,翅膀揮得更加用力。

    看它的意思……“你要載我走?”

    王結香連連擺手:“我這纔剛回來,我不走。”

    她的拒絕讓千紙鶴的翅膀停住。它漂浮在空中,長尾開始下降,攤平,正在重新恢復它原本的,作爲一張牀的面貌。

    其實,是可以不去的嗎?只要她不願意。

    再然後呢?殷顯對於她的世界仍是失蹤狀態,她無法去他被困的島。

    王結香心生煩躁,衝千紙鶴吼道:“別變了!”

    “你等我一會兒,至少得讓我換件厚衣服吧。”

    打開衣櫃,取出最暖和的羽絨服,她麻溜地穿好,拉上拉鍊。想起小兔島的情況,她又跑了趟儲物間,由工具箱中取出了一把錘子。

    千紙鶴變換得只剩下半邊翅膀,是寫着“來我的島”的那隻翅膀。

    王結香把錘子往懷裏一揣,兩眼一閉,躍出窗戶跳到懸空的牀上。小牀被她壓得沉了一沉,牀板迅速地坍塌,重組成千紙鶴。

    “去吧,你的島。”

    不過第二回,她已經輕車熟路。雙臂纏着千紙鶴的脖子,王結香知道腳該踏在哪裏,坐哪個位置舒服。

    她腦子想着很多要跟殷顯的話,想呀想,悄悄地把眼睛合上了。

    熄燈的大地,夜空沉靜。

    城市中沒有人失眠,月亮也睡着。

    千紙鶴又一次降落小兔島,從翅膀上下來,王結香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左顧右盼,沒看見兔子。

    她發現,寫着島上的草叢似乎長高了不少。以及,之前離開小兔島時,分明望見升起的太陽,怎麼這會兒又天黑了?離島到回來,總共算來沒有多長時間,她可是一回家就馬上被接出去了。

    源源不斷的問題,沒人能爲她解答。王結香扼腕:她看過的奇幻類小說基本都會爲主角配備一個系統,負責幫主角答疑和分配任務,她也想擁有這項服務啊。

    還是先去找殷顯吧。

    一回頭,省得找了,他站在她背後。

    小小隻的兔子,抱着一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罐子。保持一段距離,他一臉嚴肅地打量着她。

    “你現在的外貌不適合皺眉頭。”

    王結香彎下腰,颳了刮他的鼻子:“別告訴我,你又不認得我了。”

    兔子是記得她的:“其實我有預感你今晚會來。”

    結合所見的環境,她問:“你在這裏等我很久嗎?”

    “不久,”他說:“四天。”

    將懷中的罐子遞給她,他按她所說,放鬆了眉頭:“給你的。”

    王結香接過一聞,熟悉的氣味。

    罐子裝着胡蘿蔔汁。

    她扁了扁嘴,表情有點怪:“你記起來啦?”

    “記起什麼?”

    早些年的毛病了,王結香偶爾會夜盲。不嚴重,是暫時性的,晚上看不太清東西。以前殷顯老榨胡蘿蔔汁給她喝,她不愛喝,他偏要她喝,討厭得很。

    “沒什麼,”王結香蓋上罐子,好奇道:“胡蘿蔔汁哪來的?”

    他答得自然:“島上有胡蘿蔔,兔子窩有榨汁機。”

    王結香不禁想象了一番胡蘿蔔汁的生產過程:白胖兔哼哧哼哧拔蘿蔔,拔完運回窩,再繫着圍裙,一個蘿蔔一個蘿蔔地榨汁。太詭異了吧?

    甩甩腦袋,趕走腦內的畫面,她提起上次被沒問完的問題。

    “你的窩怎麼要叫肥肥之家?”

    “誰知道呢,”殷顯的回答毫無營養:“我來的時候它就叫這個。”

    王結香好想衝他大聲喊:肥肥是我啊!

    可他不記得她,不記得她的事,所以她沒理由兇他,顯得莫名其妙。

    “我要讓你想起我。”王結香自語着下定決心,捏緊手中的罐子。胡蘿蔔汁,一如既往的討厭。

    她的模樣讓兔子感到詫異:“你的記憶對於我,很重要嗎?”

    “不重要!”

    重重地哼了聲,王結香轉身朝島上的房屋走去。

    距離木牌最近的屋子,位於石板路的起點,是個灰色的土屋,殷顯說過:那是他爸的老家,他出生在那兒。

    磚頭壘成了土屋的主體,窗框黃得發灰,玻璃卻是純白色的。王結香走至門邊,生鏽的大鐵門是插鑰匙打開的,而門把自然是拉不動的。

    她使勁往門上踹了兩腳,鐵門鏽歸鏽,還挺結實。

    只能試試用錘子砸窗戶,王結香的手伸進懷裏,亮出她自備的道具。

    看出她要做什麼,一直對這些屋子有不舒服感覺的殷顯嘗試阻止:“如果屋裏關着怪物,砸開把它放出來了怎麼辦?”

    王結香找着敲打的角度,聽他說話,頭也沒回。

    “有怪物,就打怪物。”

    隨着砰砰砰的落錘聲,她頭頭是道地爲他分析。

    “你呀,平時只知道賺錢,都不看小說,不玩遊戲的。你說覺得屋子有古怪,那明擺着它們有隱藏的訊息,正等待我們去互動。”

    窗玻璃,不是正常的窗玻璃,幾錘子下去它一點兒沒壞。王結香挑着窗戶角敲打,一塊玻璃一塊玻璃地試。

    兔子嘆息聲連連。

    “別怕啦。有怪物正好,打敗它,你就恢復記憶了,遊戲電影都這個套路的。沒怪物,那砸開更無所謂,說不定裏面有什麼喫的玩的,再爲你的兔子窩添一些絞肉機打蛋器麪包機,讓你的受困生活擁有更高的質量。”

    王結香講的話,意在活躍氣氛,但殷兔子完全沒法被安慰。

    她砸得越起勁,他的身體抖得越厲害。

    停下錘窗的動作,王結香走到他身邊,把他捧起來,裝進自己厚羽絨服的口袋。口袋是個深深的直袋,裝在裏面的兔子扒拉着口袋邊緣,剩一雙眼睛和耳朵露在外面。

    她說:“我力氣很大,跑步很在行,遇見壞事,我會跑得很快。”

    應了那句“力氣大”。只聽“啪嗒”一聲,堅固的窗玻璃硬生生被王結香用力氣錘破了一小角。

    這下能看見屋裏了,可能是沒開燈,看進去黑漆漆的。

    “哇哇哇!”破的窗戶角正好臨近鐵門,王結香興奮地擼起袖子,把胳膊從破洞中伸進。

    經過短暫的摸索,她成功地找準門內的把手位置。

    向下一按,鐵門吱吱呀呀地從裏打開了。

    “進去看看?”王結香眼神詢問殷顯的意見。

    他悶悶地應:“嗯。”

    推開鏽跡斑斑的通往殷顯幼年老家的門。

    她帶着他,重回那片如墨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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