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什麼喜歡殷顯呢?也沒有仔細地去思考過原因。
冬天依舊漫長地寒冷着,王結香已經在殷顯家住了快兩個月。
周圍的鄰居見兩人這些日子親親密密地同住一個屋檐,都默認他們是一對情侶。
早上,殷顯和王結香在門口拉繩子曬衣服,附近的大媽和大爺跟他們對上眼神,總會忍不住感嘆一句:小年輕可真恩愛啊。
起初聽見這樣的話,王結香害臊得手腳不知往哪放,立刻想要跟人解釋:你們誤會了。
她的眼神悄悄瞥向殷顯,只等他皺一皺眉,或者露出其他不適的表情。
意外的是,他看上去沒有因爲這話不高興……沒有不高興,也沒有高興。
該做什麼照做,殷顯不與鄰居搭腔,好像人家講的不是他們。
王結香見狀,便嚥下了到嘴邊的話。
類似的誤會發生多次,默不作聲地由着人家誤會,她的臉皮慢慢的變得厚了起來。
工作一週,休息半天,王結香難得能和殷顯一同喫晚飯。買菜回來,她正好和收破爛的鄰居大爺碰上,對方問:“買什麼好喫的給男朋友喫呀?”
她微笑道:“買了點豬肉,晚上做紅燒肉給他喫。”
大爺點點頭。
自己默認了他口中殷顯的“男朋友”身份,挎着菜籃子的王結香腳步輕快。
她做了件小小的壞事,在殷顯不知道的時候,佔了他的便宜。
但王結香不得不承認,其實她很喜歡人家把他倆看成是一對。
起鍋燒油,在鍋中加入足量的幹辣椒,炒出香味後倒進焯過水的豬肉。王結香開着大門做菜,將小鍋顛得風生水起。
任誰看了,她都像這屋的女主人。
回家的殷顯隔着大老遠聞到做菜的香味。
城中村的燈一盞一盞,錯落地亮着。正是全家人坐下喫晚飯的時間點。
是哪戶人家炒的菜?
做了什麼菜這麼香呢?
飢腸轆轆的殷顯加快步伐往家裏走,香氣如影隨形地跟着。
拐過下坡,他看見自己的家。
他家的燈也亮着。
它是萬家燈火中的一盞。
王結香背對着他,她舉着鍋,在認認真真地將菜裝盤。
原來是他家傳出的飯香。
聽見他的腳步聲,王結香轉過頭。
她的長髮簡單地用皮筋扎着,穿着寬鬆的睡衣。
看向他,她彎起眉眼,笑得溫柔。
“你回來啦。洗個手,我們喫飯。”
她說話帶着特有的南方口音,放鬆狀態時,咬字含糊而輕。
殷顯不自覺地跟着她,放軟了講話的語氣。
“好。你煮了什麼?”
“青菜、紅燒肉,米飯。”
王結香頓了一下,着重地強調:“紅燒肉加了辣椒哦,會辣辣的。”
殷顯聽她的話,去洗手,準備喫飯。
水龍頭的水嘩嘩地流,他心中涌起好奇:她是怎麼知道的,自己愛喫辣呢?
*
住城中村,不方便的事非常多,洗澡是其中之一。
簡陋的公共浴室用擋板隔出兩間,內裏各有一個淋浴噴頭,熱水每天限量供應。兩間浴室的房門上,紅油漆鮮明標註了“男”,“女”兩個大字。遇上晚飯後的洗澡高峯,女浴室外通常會排長隊。
她不喜歡和人擠,以前只洗頭的話,她寧願蹲自家門口,用涼水衝。
自從在海鮮工廠打工,王結香不得不頻繁的洗澡,來去除身上的魚腥味。所幸她下班得晚,等她洗澡,公共浴室基本沒人了。不過,這時的熱水也大概率沒有了。
冬天逐漸進入尾聲。
雪不下了,積雪在道路上結成冰,尚未解凍。
這天,王結香和往常一樣:下班回家,拿乾淨的衣物和浴巾,燒一壺熱水倒進水桶,去公共浴室洗澡。
殷顯這會兒忙着,她沒有打擾他。
坐在飯桌前,他的筷子擱着,吃了一半的湯泡飯已經冷掉。
銷售這種工作,不存在真正的下班。即便殷顯人不在公司,他也有做不完的事情,客戶要找他,他得隨叫隨到。
殷顯一手舉着電話,一手記筆記,時不時地附和電話另一端的人。
對方的嗓門大,沒開免提,路過的王結香都隱約地聽見了那頭激昂的語調。
他注意到她,她揮揮手,算是和他打招呼:我回家了。
水燒完,王結香抱着自己的衣服出去,躡手躡腳地將門帶上。
浴室空無一人。
王結香脫掉身上衣物,打開淋浴噴頭前,往頭上倒了洗髮露。
這麼做是因爲現在雖然沒熱水,但剛打開噴頭,水管出來的水不是最冰的。她可以勉強洗一小會兒,等水完全變冰,再摻桶裏的熱水。
爲了最大程度的不洗冷水澡,王結香絞盡腦汁。
一陣洗洗搓搓,她洗完澡,裹好浴巾,聞了聞自己的手臂。
——好聞的香皂味道,沒有魚味了。
“啪嗒。”
隔壁的噴頭好像沒關緊,滴了一滴水。
王結香下意識望向男女浴室間的隔板,這時候,她覺察了一件奇怪的事。
隔板是歪的。
以爲自己眼花看錯,她的目光繞着那塊隔板巡視了一週。
在視線觸及隔板頂端的瞬間,王結香嚇得驚聲尖叫。
她瞥見了四根扒拉着隔板的手指,以及半張男人的臉。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她的身體,王結香的喊叫沒有嚇跑那人,他仍在看她。
當機立斷,王結香抓起地上的洗髮露瓶子,使勁地砸向隔板。
瓶子精準命中他,那半張臉消失。
“變態!你死定了!”
男浴室傳來倉惶的乒乓聲,那人大約是不慎踹翻了塑料盆。
眼下沒有趁手的武器,王結香拎起自己的桶,氣勢洶洶地殺到隔壁抓壞人。
她推開浴室門,他比她快一步從男浴室逃出。
王結香掄着水桶,快速地追上去。
“抓變態!”
她嗓子尖細,喊出了最大的音量。
“大家抓住他!”
“死變態!偷看女孩洗澡!”
憤怒的王結香一路從公共浴室追至城中村的拐彎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