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車以來,他和王結香就開始商量着休息了要去哪裏自駕遊。
最初計劃的是,去周邊的山上逛逛,但王結香不大想去。
“天下沒有山能比我家鄉的山更好看了。”
問她想去哪,她說想看海。
於是說好了,等有空他開車,他們一起去海邊玩。
上一次殷顯遲迴家的事,後來他沒解釋,王結香也沒有再問。
不過之後,殷顯再去應酬,沒有忘帶過手機。
同樣的,王結香不像上一次那樣,因爲他沒回家狂打電話,到小區門口苦等。
殷顯當上主管,能夠接觸公司的人脈,對他來說是好事。想明白這個,王結香平靜了許多。在他忙於事業時,她願意做他的支持者,去給予他理解和關心,而不是向他索要那些,增加他的負擔。
殷顯應酬晚歸,她總會給他留燈,自己喫飯,自己先睡。
當然,這樣懂事的王結香,實際上非常不“王結香”。
說歸那麼說,想通歸想通。她喫飯能硬塞,睡覺硬睡是睡不着的。
王結香料想,殷顯覺得現在的相處狀態令他更輕鬆,她把自己的嘴閉緊了,爲殷顯節省了時間——每次回來向她解釋的時間,看短信的時間,和她交談的時間。
可是,擔心是無法避免的。殷顯沒回家,她沒法睡着。
她躺在被窩,數着時間,等聽到他到家開門的聲音,纔會安心去睡。像每日的短信,她依舊想要跟他說話,想要知道他在做什麼,她不發短信,是忍住了不發。
王結香明白,她應該對殷顯信任。
他心裏是有分寸的。
雖然他晚回家,但喝了酒的次數不算多,且從來沒有喝到不省人事。
他喝醉的狀態,王結香只見過一次。
人們說,喝醉的人會胡言亂語,打人,又哭又笑,這些殷顯全沒有。
那天,她等他到凌晨兩點,家門從外面打開。
王結香聽着殷顯進門的聲音,她給他留了晚飯的,不知道他要不要喫。她想着如果他先去洗澡了,那代表他不喫飯,她得起來把飯收到冰箱。
意外的是,殷顯沒去餐廳,沒去浴室,他直接回了房間。
門被開進來,王結香閉上眼,開始裝睡。
殷顯的腳步停在牀邊,靠近她睡的那側。牀頭燈被打開,他喊了她的名字,聲音輕輕。
這個音量,不像要叫醒她。殷顯在做什麼呀?
王結香思考着要不要裝作被吵醒,下一瞬,她感到自己的頭髮被他摸了。
他先是理了理她的額發,又將她散落於腮邊的髮絲別到耳後。做完這些,他捏住了一小股她的長髮,手指玩着她的髮尾。
王結香被他摸得癢癢的,沒憋住,她睜眼看向殷顯。
他背弓着,安靜地蹲坐在牀側,這麼大個子的人,硬要擠在那個角落。
他雙手攥着她的一縷頭髮,動作遲緩而輕柔,來來回回地摸着它,姿態彷彿一個專心致志在玩編繩遊戲的小朋友。
“殷顯?”王結香疑惑地喊他。
他似乎沒有聽見。
她將自己的頭髮從他手裏扯出來,他才望向她。
王結香感知到,殷顯有話要說。
她在他身上聞到比以往都要濃的酒氣。
他的眼底分明有着不尋常的東西,溼漉的,閃爍的,軟的。
凝視她的臉,他問。
“小姑娘,你的頭髮怎麼長了?”
“可不是長了嗎,”王結香嘆了口氣:“這些年,你看着我留長的。”
殷顯點點頭,又說。
“真不容易,你終於長胖了。”
她知道他是喝醉了,尋常的他不會跟她說這種話的。
明知不該和他較真,王結香依然頂了他一句。
“瞎說,哪胖了?我不胖。”
他伸手,摸她的臉。
他的手冰,她的臉熱,他的手掌貼着她的下巴邊緣撫過她臉頰的肉。
王結香只好承認一部分:“好吧。只有臉,那不是胖,是嬰兒肥。”
殷顯笑起來。
“嗯。肥肥,你是肥肥。”
他接她的話,飛快地抓住了這個字眼,一連對着她叫了好幾聲,似乎十分順口。
王結香叉着腰,一臉嚴肅地教育他。
“我哪肥了?殷顯,我警告你,你別亂叫啊。”
“肥,肥。”
他的語氣像逗弄小孩,那倆字拖了長音,帶着憐愛,帶着親暱。
王結香掀了被子,捏拳頭擺出要揍他的模樣:“你才肥肥呢!我不要叫這個,你想給我取外號,那我要叫香寶寶,仙仙,美美。”
殷顯搖搖頭。
“肥肥是你,你是肥肥,王肥肥。”
這怎麼連姓都帶上了?王結香推開殷顯,穿拖鞋走出房間,打算給他做點醒酒的東西喝。
他追在她後邊,一路跟到廚房。
王結香按捺着怒火,往鍋裏倒水,殷顯仍不知死活地往她的邊上湊。
“肥肥,你爲什麼不理我?肥肥在做什麼?肥肥,你爲什麼不讓我叫你肥肥呢?”
這一連串的“肥”,成功把王結香氣炸了。
她生氣地併攏手掌,由水龍頭掬了一抔自來水,潑到殷顯的臉上。
他被淋個正着,動作和聲音一時僵住了。
“……”
這一潑,殷顯眼神逐漸恢復了往日的清明。
王結香心虛,想開溜。
他手臂一攔,擋住她的去路,將她困在廚房的牆角。
殷顯的身子俯向她,眼神牢牢地盯着她。
王結香還蠻怕被他這樣看着的。
“是、是你自己不好,要給我取難聽的外號!”
她踮起腳尖,試圖讓自己的氣勢高一點。
殷顯面無表情,王結香腳尖着地,立馬賠上笑臉。
“哎喲,不然我給你擦一擦?”
順手拿起擺在水池邊上的抹布,她擦起他的臉,邊擦邊說。
“你看,我這不是幫你弄乾了嗎。”
殷顯彎彎嘴角,跟她道謝。
“好,謝謝你,你真會擦……”
“哈哈,不用不用。”
王結香擦得起勁,聽他道謝都笑破肚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