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在山河社稷圖內睡了差不多十天,這十天算在圖外的話不過也就是正常中午打盹了一小會兒。她醒來後看見無邪站在窗前看着自己的那把檮杌刀,那六尺長的獸尾垂地而落。

    “這把刀是我爹爹留給我的。”波波下牀舒展了下微微麻木的肢體。

    “他很了不起,我剛剛通過附在獸尾上的一絲氣息看到他在大荒,僅憑凡軀便收復檮杌。甚至還提煉了它的靈魂鎖在儀刀之中。他的智慧與勇武堪稱人族的典範,他也值得九玄爲其許諾月溶星河。”無邪若有所思的講到。

    “無涯講月溶星河就是神仙下凡歷劫嘛,我母親再次下凡入世可能也不一定能碰見我父親啊!”波波並不甚瞭解的問道,她不明白神仙下凡還需要許諾這般鄭重其事?

    無邪搖搖頭:“神族若要和人族相伴永生永世,是要放棄神籍的。我想她說的月溶星河便是這個意思。”他不想和波波揣測她父母之間的事情,這樣顯得不太尊重逝者。他笑了笑問道:“接下來你還想幹什麼?作爲你喚出雷雲的獎勵。”

    波波差異的問道:“你不帶我修煉了嗎?我以爲你要教我仙法。”

    無邪瑤瑤頭:“你上午兩時辰的課程完成的非常好,原定計劃在下午會練習引雷咒,可你也差不多掌握了。所以,你可以暫時放鬆下。其他的仙法是後面的課程有三位教習跟進,不用我教你。”

    波波聽罷歡喜雀躍拉着他的袖口笑道:“那我們去逛逛集市吧,你不是說谷外的鎮上可以買到東西嗎!”

    無邪聽罷拉起她兩人走出山谷,太陽已經升的老高,山谷間卻還有殘霧繚繞。

    兩人起先同步而行,漸漸的波波的腳步輕快起來,在無邪前面雀躍奔跑,被封了元神的波波,心智就是普通的十七歲人族少女,她看山歡喜,看水歡喜,一陣風可以吹散她心中的煩鬱,一朵山花也能讓她駐足欣賞心生歡喜。身後的無邪則緘默的跟隨她的腳步,行停不離。

    兩人來到小鎮,當真如社稷圖外的世界一樣熱鬧。她買了剛烤好的饢餅,準備燒烤的雞肉和一大把五顏六色的雛菊。正午的天氣變得炎熱,兩人在涼茶鋪中休息休息,波波喝了口涼茶說道:“我怎麼逛了圈沒發現桂花釀啊?怎麼之前那個酒肆不見了。”

    這小鎮是按照社稷圖外樣子幻化的,唯有那酒肆已經被無邪改成花鋪。“喝酒有損修行,你還剛入初階,不要喝酒。”無邪淡淡說道。

    “那光喝茶不解渴啊!冰鎮的桂花釀才消暑!”波波有些遺憾。

    酒可以消暑?無邪又被她奇怪的觀點打敗了,他擡手在桌上一揮,出現了一大杯白琉璃瓶裝的瓊漿玉露,那略微透明的液體中浸着一顆顆微小的白色冰晶,瓶身周圍還團聚着寒氣。波波端瓶子就感到冰涼沁膚,再起細細端詳,那些冰晶由上至下緩緩而落,沉降於杯底積澱,如白霧般層次分明。

    “這是天庭消暑佳品,叫聽雪。”無邪笑道,“你可以嚐嚐看。”

    波波聽罷喝了口果然是從未有過的涼爽體驗,那些白色的冰粒嚼在嘴裏咔嚓的響。

    看着瓶中的冰晶,有些捨不得再喝:“你們神族的東西就是好,連杯飲品的名字都這麼美,聽雪,聽雪,聽雪落下的聲音,多有意境啊,這些細細的冰晶真像雪,我長這麼大從沒有見過雪,之前父親還在的時候怕我太小會凍着我,我們便跟着風信從北至南像遷徙的候鳥那樣追隨的溫暖,等我長大了多半都在東海畔生活。直到看到這杯飲品,我才恍然想到自己居然沒有見過落雪,如果今後有機會我一定要去北國看看。”

    無邪聽罷心想她活了三百多年卻連場雪都沒有見過,這真還不能不算是場遺憾。

    “我們在山河社稷圖裏,你想去北國,那我們此刻便去。”無邪說道。

    轉瞬間,棲山波波谷又不見了,他們置身在一片冰天雪地的曠野之中。雪花簌簌地不斷往下落,波波伸手接過一片,看那六瓣冰晶花消融在掌心。

    那雪如鵝毛,如柳絮,如蒲公英的種子。隨着風向,忽而向左飄蕩,忽而向右猛撲。她追隨着風向,跟在一團團、一簇簇的雪風奔跑,想要溶進風雪中一樣。

    在這奔跑追逐之間,她像是又感悟到了天地之氣,揚手在風雪中一卷,單憑意識便喚出了一團雲座。波波毫不猶豫的踏上她自己的雲座,於漫天飄雪間升騰而上,去追逐更大,飛的更快的雪風。耳畔是雪簌簌而落的聲音,她追逐着這些細小純淨的天地精靈,在空中忽快忽慢,翻轉飛揚。

    看了場雪,她學會了騰雲,這倒是意外之喜。

    一身玄黑仙袍的無邪也在風雪中背手仰望空中那白衣翩躚如精靈般的少女,她的身影如同雪花般點點落在他身上,溶進他心裏。此刻,大象無形,天地無物,世界唯她而已。

    “無邪,你看,我可以騰雲了。哈哈哈......”那銀鈴般的笑聲,迴響在空曠的原野間。波波還在風雪中享受着初次駕馭雲座的樂趣,寒風將雪花變成冰粒打在她臉上,饒是這般冷痛也沒能讓她停下來。

    無邪看着她這般歡喜的年少模樣,想了想自己年少的時光,還真沒有她那般單純的快樂過,十七歲的年華真好,少女的臉上是至內而表的歡喜,這歡喜讓無邪覺得山河社稷圖外的風雨跟她一點也沒有關係,她就應該這樣永沐陽光,明媚而舒展,而自己能這樣的守望她,何其幸哉。

    山河圖外的無涯和澤沅還在扭打,他們旗鼓相當,不分勝負,兩人臉上都帶着奮力搏擊後的瘀傷。打到最後,澤沅將無涯反着身,腳釦腳,手扣手的壓制在身下說道:“你打了這架心裏痛快了嗎?啊!”

    無涯大口呼着氣,喘籲間說道:“不痛快!他不按套路走!憑什麼,明明是我先找到她的!”可什麼他就只能幹看着?

    澤沅聽罷,放開他坐在一旁說道:“真是冥頑不靈,你這樣女孩追不到,還傷你們兄弟感情。榆木腦袋!在你眼裏,天庭的規矩法令就是一切,波波是最重要的嗎?如果當初在大荒,看見一身妖氣的波波是你大哥的話,你看他能放她走?枉費你修北冥戰門,先下手爲強都不懂,做事畏首畏尾!還追着我天上地下跑了三百年,你不過是氣惱我讓她染妖氣淨化會吃盡苦頭,要將波波淨化時可能喫的苦統統報在我身上。但最重要的是什麼?是我嗎?!你有沒有想過要怎樣幫她?還是你僅僅在想而已!”他說完拂袖而去。

    無涯聽了他的話,有股被戳中心事的憤惱的同時又覺得他說的沒錯。當初,他爲什麼放波波走了!他爲什麼看到海天馬就退怯了,他爲什麼就沒有破開萬難奔向她的勇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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