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座城市都有一隻潛伏在黑暗中的怪獸,吞吐着見不得光的交易。

    人們堅信通過食用的方式可以獲取另一種生靈的能量,比如前些年在帝國流行的一種苦澀到難以下嚥的青色草汁,你只要說苦澀源於它能提供給你身體所需的特殊能量,甚至能改變身體的所謂酸鹼度,人們就會忽略掉那丁點口感上的不適。

    如同萬萬年前的母星人,想要清除盤踞在大荒的那些體量龐大的怪獸,只需要編一本類似於能量功能圖鑑就可以了,甚至不需要過多的文字贅述,人族就會喫光它們。

    四郡的黑市悄然流行起一種焦骨粉,泡飲食用能延年益壽。何謂焦骨,因魔化而死的駐軍屍骸,曠野上燒成黑炭的屍骸,原本已經深埋地底,卻被人趁着夜色挖了出來。送到黑市,供人挑選,選好之後在買家注視下磨成粉入袋。一兩的價格等同於黃金。

    越稀有難見的東西越有食用價值。

    這是古大彪想到的賺錢好計策,那些魔化士兵如魔獸的戰鬥力被他們描述成天助神力,誰贏了誰,誰是絞殺對象,不重要,那種強大的生物體內的能量,讓人堅信能讓他們延年益壽。

    阿炳離開齊家大院之後,就去了監察司在江南的衙司分部。被蕭朔寒卷宗三連拍的司丞正在堂前等前方調查人員的回覆。阿炳推門而入,司丞一見來人是他,如同見到救星一般。起身喜道:“阿炳,你這月餘時間跑哪裏去了?”

    阿炳在人間的身份是紀霄的助理,未被吏部入官籍的編外人員。阿炳笑道:“聽說你被陛下拍了!”

    司丞擡手虛點了下他,說道:“前刻才發生的事情,你就知道了?那你也該知道我要是再辦不好差事,就不是被拍而是被砍了吧!”

    阿炳從腰間取下公文袋,遞到他面前說道:“古大彪。清楚這人底細嗎?”

    司丞說道:“古大彪,不是在黑市上偷買三無補品的人嗎?把穿山甲搗爛,露出點鱗甲就說是龍肉的傢伙,半年前從羯荼販了一船寬翼果蝠來杭州,還是我們協同海防截獲的。”

    司丞邊看阿炳的調查資料,一邊說道:“呵呵,這小子業務擴張的挺快啊。我說我盯的地下錢莊怎麼就沒發現丁點異常!三千萬兩收百分之二十五的手續費,不怕撐死他!”

    阿炳說道:“資本積累是裹在風暴裏的船,要嘛沉要嘛成。”

    後半夜大雨如潑,惠山下的曠野被人挖得到處是坑,那些坑積起了水,最深的坑居然近五米。駐軍圍了個口袋將雨夜裏來挖焦骨的數人堵了起來,下雨土松好挖,挖到硬塊就着雨水洗淨還能看清到底是骨骸還是樹根。

    監察司丞司帶着人接管那些人,算是人贓並獲。“說說都爲誰在做事,不然就跳下水坑溺死,再剝肉燒骨,磨成粉賣!”

    “我們自己挖來自己喫!”爲首的人說道。

    丞司看了眼助手,那人撿起一塊像是髕骨的大骨頭就往他嘴裏砸去,一下脣爛,兩下齒裂,三下舌斷,四下命斃。沒多少血,雨太大,都沖淡了。

    剩下的人沒再含糊供出了古大彪的藏身之所。

    初夏的雨漸急漸緩,古大彪摟着小情人在一處閣樓裏對窗聽雨,雨急他便急,雨緩他也緩。

    “老子在日你,老天在日大地。最終都是嘩嘩啦啦,淅淅瀝瀝!你說是老子厲害,還是老天厲害!”

    小情人是他新尋的,還沒摸清他的脾氣,一味的奉迎道:“你厲害!你最厲害!”

    古大彪聞言連着幾巴掌狠狠打在嬌臀上,留下紅紫色的巴掌印,小情人被扇出淚花嗔道:“你怎麼不知道疼人啊!打壞了,也是你用不了的呀!”

    “老子最討厭阿諛奉承的狗東西?老子還能比得過老天?那雨能下一天一夜,我能泄那麼久嗎?”

    古大彪從她身上爬起來,走下牀從一旁的櫃子裏取出盒焦骨粉,全抖進了嘴裏。他看着牀上的新玩物,賤笑了下又拿出盒焦骨粉,爬上牀道:“你也喫點,吃了保你容光煥發,活力無限!”

    “什麼呀,黑乎乎,一股臭味兒!”女子捏着鼻子嫌棄道。

    古大彪壓着她捏鼻子的手,迫使她張着嘴,將一盒骨粉倒進她嘴裏。差點沒嗆死她,見她要咳嗽古大彪拿起水杯猛灌她水。

    “好東西,不能浪費了。買這一盒的錢夠買一堆金銀首飾了!都是老天的恩賜啊,咱們再來,看看老子跟老天,誰更厲害!”

    女人被嗆得咳嗽不斷,不知是不是殘留魔氣的緣故,吃了那骨粉後人極其亢奮甚至能看到內心裏最渴望得到的東西,當真是醉生夢死的好東西。

    守在外面的監察司人員,聽到房間裏的談話和響動,皆原地石化。

    轉型期的黑市保健品老闆古大彪把囤貨藏銀的地方選在一處暗娼館的地下室,陋巷裏面的暗娼連空氣都飄着梅毒的味道。這麼髒的地方,體面點的人是不會踏足這類娼館。穿過暗娼館的暗牆便是處凌空的閣樓,通往閣樓的木製臺階每日被人用燒得滾開的水澆洗五次,木頭已經被燙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即便是這樣,古大彪還是覺得髒,他渴望有朝一日能把自己像木製臺階一樣,洗乾淨。

    那筆錢,是他的翻身錢,是他能娶個良家子的正室的聘禮錢,是他能給將來的嫡子請師父讀書的改命錢。

    在這個他想跟老天一比高低的雨夜,暗娼館沒了往日的喧譁。雨聲太大掩蓋了閣樓外詭異的安靜。直到暗娼館被監察司的人清空,直到厚重的地下室隔板被人撬開發出的響動驚醒了他。

    他打開閣樓的窗戶,狂風亂卷帷幔,冷雨淋溼衣衫。樓下,是清空的街道,街道上站列着藏藍色官服的人員,那身官服跟寬大的文官服或威武的武官服都不一樣,修身挺立,腰後襖袍微微隆起,那是插藏利刃的跨帶隆起的特有幅度。風雨不動安如山。

    監察司...古大彪摸摸還沒禿到頂的頭,反抗或是投降,都不是他的選擇。他關緊窗戶,回到牀上,抽打女人,說道:“給我叫,一直叫,不許停,要敢停老子就把你丟到隔壁娼館。”

    在女人的叫聲裏,古大彪翻開壁爐後的暗門,跳入了漆黑的通道。

    暗道直通兩條街外的水渠,本來可以從排水口爬上街道的,可雨太大了,直接淹沒了排水管。古大彪憋了一口氣,鑽入了湍急的水流,還沒來得及擺腿便被人拎出水渠。

    “古老闆,想走水路出城嗎?”

    古大彪從迷濛的水簾中看到一雙鶴目悠遠。

    監察司連夜將還未送到士族手中的白銀擡到了杭州府衙司後堂,蕭朔寒覺得拍幾下下屬雖失風度但還是挺見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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