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皇見她肯定自己原本神情凝重的他也放鬆了些，卻見風太后又道：“你想解決舊城這個隱患，打通通往北疆的馳道爲東京城擴展一個緩衝屯兵之地都沒有問題。可是皇帝，你真的能確定你集結的那兩萬多修士有這個能力嗎？”
年輕的皇帝向長輩直言告之：“皇后從南召帶來了些非同凡響的寶物，那些寶物能讓修士得到通天的力量。皇阿奶，我親眼看到他們把一頭足有宮牆那麼高的妖獸化爲血水。曾經的我覺得可以嘗試，可如今臨近舉事之時，我又有些許猶疑。”
風太后知道這位年輕的帝王如同曾經的他一樣，既不缺少衝勁與勇氣又不盲目自大。如果沒有上天的干預，能再給他幾年時間歷練他一定會是位開明睿智的帝王，就如同當年的蕭朔寒那樣。
她淺笑輕語：“能聚集修士說明你有讓天下歸一的號召力，那些修士願意嘗試玄門祕法制妖也說明他們有護持九州的道心。上下齊心又目標統一，這計劃便也就成功了一半，然而你又爲何猶疑不決？”
蕭皇說道：“只怪我於修行之上無半點慧根，對於靠玄門祕法處理妖物竟是一竅不通。那至南召而來的寶物厲害至極，竟能讓毫無修爲的散修也能達到高階法師級別的道行。我雖不知其中奧祕，卻也知道這天下沒有白佔的便宜。試想道門高階修士從出生時便入道修行，至老而未得道者甚多。憑什麼能靠外物提升他們的修爲？如果這些外物真的有此神效怎會被我輕易獲得？”
“是輕易獲得的嗎？！”風太后寵溺的瞪了眼蕭皇。
蕭皇遂笑道：“奶奶容稟，我是答應給南召不低於今年財政收入的報酬。可也有附加條件。”
“什麼條件？”太后莞爾一笑。
“我打算開通南召所有郡縣的商道，這筆錢會按階段撥給定南都護府不會直接撥給風氏皇族。給予南召風氏的報酬就是打開南召商路的啓動金。”蕭皇笑道。
風太后點點頭：“很好，讓南召百姓將注意力放在經營民生上，總好過被…”她想說總好過被巫術迷惑將精力付諸於比如求長生之類的虛幻之上。可她也怕這些話說出來會對蕭皇造成困擾，畢竟長生太過誘人。她頓了頓方又說道：“總好過他們守着金山銀海而不自知。”
蕭皇聞言更加興奮：“皇阿奶說的對，護南都護府送回京城的南召國情地質調查卷宗顯示，南召好東西可多了，光沉香的蘊藏量就高得驚人。如果南召商路全開，木材、香料、礦石就能讓市舶司專設職屬部門處理外貿。”
“哈哈哈！你可真是掉進錢眼裏了！”風太后被他逗得發笑。
滴漏報時，又過了一個時辰，內務官悄悄給蕭皇使了個眼色，示意太后該休息了。
蕭皇遂起身想要告退，卻被風太后拉着手又讓他坐了回去：“皇帝，不用抱有負擔。你不懂修門，可修士懂。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這最簡單的道理他們都懂。如果他們選擇以身赴險，那便與你無關。”
“那舊皇城到底能不能動。”
“能不能動，修門會評估預判。皇帝只需專注朝政便可，另外你若要圖謀南召亦不用費這些周章。”風太后淡然而道。
“皇阿奶的意思是要我解散修門？”
風歇雨笑着搖頭：“我的意思就是我話面上的意思。皇帝，請神容易送神難，你要知道凡人修道之所以艱難是因爲修道先要修心，修門世家送剛出生的嬰孩兒入山門修行爲的就是讓他們不沾着塵世間的濁氣。你讓那些低階修爲的修士嘗試靠外力提升修爲，這本身就是有違道義之事。所謂德不配位，未曾修心悟道的低階修士嘗試了能被其輕易超控的能量，讓他們生出了不該有的企圖心。這本身就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沒有一顆堅韌的道心，是修不出高階的修爲，這便是天道。就像將利刃置於狂徒之手，難保他們不起歹心。要知道，殺妖獸是殺，殺常人也是殺！你能控制住他們嗎？”
蕭皇聞言俊逸的臉蛋駭至慘白：“那…那我該如何善後？”
風太后心想，這一世的蕭皇與上兩世的蕭朔寒還是有些差距。帝王的命格太過強硬，不斷消耗蕭朔寒魂魄的能量。風太后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不必驚慌，皇帝，你是天下萬民敬仰的對象。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做出驚慌失措的樣子，驚慌與緊張都是能力低至無法掌控局面的表現，不能叫任何人看到你的無措。把黃首輔叫來，黃門皆內閣，給了他們殊榮就是爲了給皇帝處理這些突發事件，該接鍋就接鍋，該頂雷就頂雷，該以死報君恩，那就得以死報君恩。把黃家小子叫進宮，讓他想辦法遣散京中修士。”
蕭皇面色難堪，對於這個少時暗地較量的對手，長大並肩前行的夥伴，他對黃首輔還是有感情的。
“皇阿奶說嚴重了！這事還沒到要他以死報恩的地步吧！”
風太后冷聲道：“哼！他身爲黃門子孫當然跟一般的內閣不一樣。黃家歷代修門，他若對皇帝的辟邪沒以死勸諫那便該死。皇帝既是天選之子，那便要有天的視野與氣量。天生萬物，便就是要我們在各自的位置上回饋天地。若是黃家忘了自己的職責那便只能換人。哀家乏了，皇帝且回吧！”
這一刻的風歇雨收起了眼中的慈祥與愛意，又是太后千秋該有的冷傲與至尊。
“可…這個決議是我一手促成的。跟旁人無關！”蕭皇急道，他不是個遇事只會推卸責任的縮頭烏龜，而且這件事是否絕對不可行也爲未可知。
風太后輕聲細語卻說得鏗鏘有力：“不，皇帝，是你的朝臣們讓你覺得此事是你一手促成的。工部和兵部都爭着要舊皇城這無可厚非，黃少安作爲首輔就應該從中調和，讓各方都放棄舊皇城，讓舊皇城泯然在公衆視野之下，纔是他作爲首輔該乾的事情。可他作爲黃門首輔知其險而不阻止你涉險，這就是一種失職。”
蕭皇急道：“奶奶，舊皇城到底有什麼？我們怎麼就不能圖謀舊皇城？我雖爲帝王，卻連京畿之內的疆域情況都不瞭解。”
爲了穩定人心避免恐慌，風太后對舊皇城的祕密諱莫如深，但事已至此她不得不說個明白才能打消皇帝想要圖謀舊城的念頭。
“皇帝，你們準備對付的妖獸與鬼物都是爲了消耗另一個更強大恐怖能量。你們所圖之事註定失敗，你們連舊皇城的城牆都進不了。”
“更恐怖的存在？！”蕭皇呢喃，“那會是什麼？。”
“舊皇城地底封印着一隻來自於萬萬年前，大荒時代的神。這位神爲避罪藏匿在九州，萬萬年以魂魄，妖戾爲食，成爲神、妖、鬼的混合體。若沒有盤踞在皇城之上的餓鬼與妖獸消耗它的能量，它就會逃上地面，那種後果便是九州淪陷，人族覆滅。”風太后淡定地回答。
“既是如此兇險，爲何新皇城還會修建在離舊皇城如此之近的地方？”蕭皇不解。
“因爲我們必須守着它，必須安撫它直到消耗掉那股能量再徹底消滅它。這是一個稍顯漫長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我們能做的只能是保持原樣。”貳負現世會觸發神域靈樞攻擊，所帶來的對衝能量對九州的衝擊不亞於一場天戰。風太后不想把他嚇着，又和顏悅色的說道：“皇帝，如同你所說，我們只能關注我們擅長的事。從明天起，把遣散修門和調和工部、兵部的事交給黃首輔。你的南召計劃不錯，可以先召護南都護回京敲定細節。既然我們與南召會永修秦晉之好，正大光明地給他們投點錢開商道也不是問題。不必繞那些個彎彎道道，跟皇后講清楚，南召的寶物我們消受不了。讓她安安分分當她的皇后，只有她這個皇后當好了，帝國的行政機構在南召的名稱纔是都護府而不是府司衙門。”
“是。可是奶奶，爲何在計劃之初，您不阻止反對呢？”
風太后失笑，她不如此如何給南召下套去招惹幽冥，她又如何逼波波現身。
“皇帝，死水無波瀾，不如此我們如何能幫南召匡入正道？！最好能在哀家有生之年削了南召的藩屬國號。”
蕭皇聞言不再多言，躬身行禮退下。在退下之前，風太后問其聞音知心的人是否是新皇后，蕭皇稱是，風太后聽罷眸色暗沉自語嘀咕：“不是泡了十多年藥泉嗎，怎麼還這般不安分？”
翌日，首輔入宮被風太后敲打，新皇后得知蕭皇不再考慮辟邪計劃後爲了保持風度將手指抵在桌下木板上，漂亮的蔻丹指甲齊齊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