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楠郢聽得這聲音,無比熟悉,不覺激動的抓住了陽庭雲的手臂,道:“庭雲,快告訴我!不是我聽錯了,對麼?”
陽庭雲激動的只是點頭,說不出話來。
柳楠郢仍是在問:“是師父!是師父,對麼?不是我幻聽了,不是!對不對!”
兩人就這樣一個一直問,一個直搖頭。可都不敢向前走去,看一看,究竟,到底,是也不是。
他們等了二十年的人,是不是就在那片黃色銀杏樹葉下?
醒了過來……
直到一枚銀杏果打了過來,“嘭!”
打醒了兩人!
“出來吧,別躲着了!”鍾離雲起說道。
柳楠郢拉過陽庭雲的衣襬,唯唯諾諾的走了過去過,然後“噗通!”一下,雙雙跪在了鍾離雲起面前:“師父!”
柳楠郢兩眼泛紅,似是已等了許多年,淚水不禁奪眶而出:“師父,你終於醒了……”
陽庭雲也努着小嘴,開始抽抽搭搭的嗚咽起來。
“別哭了,我不是好好的。”鍾離雲起拍了拍柳楠郢的後背,又拍了拍了陽庭雲的頭,道:“庭雲,竟也出落得這般大了。”
雲星玄見這場面,也是一愣,原來這二人一直在暗中觀察她和陶惟衍的一舉一動,問道:“前輩竟然是阿楠公子和庭雲的師父,那豈不是更厲害了?”
鍾離雲起有些虛弱,他看着陶惟衍和雲星玄,問道:“你們想出迷沱山川麼?”
“想。”
鍾離雲起笑了笑道:“那叫我師祖吧,好生陪我待幾天,我開心了就放你們出去。”
陶惟衍聽着一驚,拜師的事情,怎能隨意,於是說道:“不瞞老先生,家師是漁陽穀的陵遊和尚,喚您做師祖,怕是不妥。家師……”
鍾離雲起沒等陶惟衍把話說完,肯定的問:“出不出去?”
雲星玄趕緊回道:“出,師祖。”雲湖道人從小就教育雲星玄,名聲在外,不必在意,要識得變通之道,他最是看不上滿口仁義道德儒學長幼那套說辭。尤其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闖蕩,保命逃生最重要。
陶惟衍心想只得回去和他師父陵遊和尚再做解釋了,於是說道:“師祖。”
鍾離雲起滿意的點點頭,站起來,走過衆人五六步,右手一揮手,不雨林的銀杏果簇簇落下,如下了一場黃金雨般,千萬顆、萬萬顆果子盡數落地。
可奇怪的是,這果子掉在地上就不見了……
鍾離雲起擡頭對着降落的銀杏果,說了一句:“告訴她,我回來了。”
然後看着柳楠郢道:“阿楠,下棋吧。我實在不想動彈。清燈笛月樓。”
“是,師父。”
柳楠郢拿下別於腰間的摺扇,右手將摺扇在胸前展開,隨後立刻拋出。只見摺扇如平鋪的棋盤一般懸浮在了面前。他左手執白子,右手執黑子,稍微變動二三。
雲星玄和陶惟衍只覺得迎面一陣風吹過,不自覺地就閉上的眼睛。
他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站在了一個閣樓之中。
四周東、西、南、三面的窗戶皆是全開,天竟然已經黑了。
“怎麼就天黑了?而且,這月亮……怎麼是圓月?”雲星玄問道。不是才晨起,喫過早飯,入了不雨林?昨日是六月初七,夜裏在飛瀑玄月閣分明是上弦月,怎麼這時竟然已經圓月當空?
此刻忽有東風起,穿過笛月樓的廳堂,一輪圓月掛在南窗。
鍾離雲起坐在正北高起的水臺上。
那水臺高出地面不過尺餘,水面寬度也不過尺餘,水面像一個護城河一般圍着中間的平臺。這小小的“護城河”裏,放滿了燭光搖曳的蓮花燈。中間的平臺,上面擺放着一架木桌、一個蒲團墊。
鍾離雲起盯着那輪圓月許久,才收起眼色望向屋裏,意識到天色已大黑。於是輕擡右手,只見堂內東西兩排青銅燈架一剎那都亮了起來。
鍾離雲起的身後、堂內的北壁,竟是滿滿的石窟。石窟大小不同,錯落有致的排列着,每個石窟裏有一尊佛。佛像的形態也是各異,刻工精良。
而他身前的桌上,放着一隻笛子,還有——五行蓮花杯。
雲星玄眨了眨眼睛,仔細看了一下,她確定,就是在出蘿衣山的山洞後,進入迷沱山川前,那個石桌上的蓮座石杯。
雲星玄連忙從懷中拿出當時開啓通往迷沱山川石橋時,那個蓮座石杯跳出的一顆石蓮子,“師祖,這個蓮子。”
鍾離雲起擺擺手,示意她自己收好,然後說:“這個石杯,叫做五行蓮花杯,杯底共有五顆蓮子,分別代表金木水火土。你手裏這顆是土蓮子。”
雲星玄問:“師祖,這蓮子有什麼用呢?”
鍾離雲起說道:“你有異於常人的地方,而它們,可以幫助你。”鍾離雲起乃是方諸山神,他不僅法力高強,且可占卜算卦預測未來,是以雲星玄那半副仙骨,他一眼就看出來了。同時,也看得出這姑娘的未來,半生都執着於拋棄仙骨,做個凡人。
雲星玄很是驚訝:“師祖……你能看出來?”
鍾離雲起若有所思,停頓了一下,然後笑道:“哈哈哈,小娃娃,莫要慌。這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你呢,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是因爲你是個有仙骨的,根骨還是不錯的,要哪一日你肯放下世間瑣碎,可以來這裏,讓阿楠教你迷沱棋局。”然後指着陶惟衍說:“不像他,一點仙骨都沒有,資質太愚鈍了,”然後又看向雲星玄,頗有些遺憾的說道:“不過你這面向啊,沒什麼仙緣。”
雲星玄在此之前並不知道自己有半副仙骨,她只道自己能見鬼神是因爲有什麼先天不足。她師父雲湖道人曾說,師祖是個方外高人,定可幫她。聽聞她師祖喜歡一味仙草做的茶,於是她入蘿衣山也是爲了尋這味茶。此刻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竟是有半副仙骨的人,笑道:“師祖,若我能好好修仙,是不是也可以長生不老啊?”
鍾離雲起笑了笑,道:“想要長生不老嘛,唉,你得休清涼道,戒色、戒動情,”然後滿是遺憾的擡頭看了一眼陶惟衍,又轉頭對着雲星玄意味深長的說“我覺得你,唉,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