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盜世書生 >第 23 章 採花之盜 偷心之賊
    寂寂宅後院的溪流上架着一座木橋,連接着主宅的屋子和後面的茶室。

    橋身窄小,橋面不過兩人來寬,也無欄杆,簡簡單單的,如一屏寬廣的小桌,跨在有些湍急的溪水上。

    溪案上生着幾株桂花,在山中的早秋時分,開的熱鬧又濃烈。

    岑清壠將落在橋上的桂花收入茶碟中,放在鼻前聞了聞幽深的桂花香,他拿起酒瓶,仰頭,一飲而盡。

    柳楠郢走過來時,就瞧見他坐在橋中間,雙腿一隻懸空在溪水之上,一直躬起膝蓋支在橋面上。

    那青色長衣,幾入水中,他晃着腿,一邊聞花香,一邊飲酒。

    恰有秋風一陣,吹落淡黃桂花,花逐水流,香飄宅院,他笑道:“你好生悠閒啊。”

    岑清壠不曾擡頭,這寂寂宅中只得他兩人,不用猜來者何人,便朝着來人的方向,舉起一瓶酒,“哥哥,來喝酒啊,我師姐帶來的——仙人醉。”

    柳楠郢擡起衣襬,坐到了岑清壠身邊,“你比玄兒大了那麼些歲數,臉皮真厚,師姐叫的倒很是順口。”

    岑清壠道:“叫聲師姐,我又不喫虧。且不這麼叫,那陶公子怕是要將我視作情敵了。”

    柳楠郢接過仙人醉,喝了一口,“你,不喜歡玄兒那樣的姑娘麼,”他有些緊張,又喝了一口掩蓋自己的心思,“我倒覺得玄兒,可愛的緊。”然後偷偷瞥了岑清壠一眼。

    “我同她,只可能是師姐或者妹妹般的喜愛,不會是男女之間的情愛。”岑清壠說完,就側過臉,看向柳楠郢。

    他想繼續說,我喜歡你這般的,可是自己又不確定,說出這話之後,會不會自己一腔熱情錯付,還把這仙風道骨的小師叔嚇跑。

    還有,這些年的心疾之症已折磨得他無比艱難,可見這體內的紫念菩提靈力有多強大,他不知道,若將紫念菩提取出會是什麼情況,死掉?亦或是廢掉?還是做個不再疼痛,卻虛弱的病秧子。

    此時,卻不是聊情愛的好時候。

    可心裏卻如同飛了柳絮,黏在心頭,癢癢的不得了。

    柳楠郢不再說話,他也不知自己該如何繼續這個話題,難道問,那你喜歡我這般的麼,他說不出,只好又喝了口酒,“這酒,爲什麼叫仙人醉?”

    岑清壠將身邊五六瓶仙人醉盡數推到柳楠郢身邊,笑道:“我也想知,如何讓仙人也醉了?”

    柳楠郢並未拒絕,因他心裏有千言萬語,想說可卻說不出口,只好藉着這酒,將話壓回心底吧。

    兩人不再說話,四下寂靜,靜的都聽到溪水流過山石的潺潺之聲,木橋之上,白衣書生和青衣少年並排而坐,一瓶又一瓶的,喝着仙人醉。

    不知過了多久,皓月當空,桂影斑駁,柳楠郢面頰微紅,帶着些許醉意,幽幽的,開了口:“明日……取紫念菩提……你怕麼?”

    “怕。”

    柳楠郢笑了笑,“怕疼?”

    岑清壠笑意淡了些,“怕死。”

    柳楠郢仰起頭,晃了晃,“放心,有我在。”

    岑清壠望向他,比先前瞧着還要醉些,他表情平淡,抿了抿嘴。

    柳楠郢倒了倒瓶中最後一滴仙人醉,又拿起一瓶,“你……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問我?”

    岑清壠猶豫了,“待取出紫念菩提再問吧。”

    柳楠郢笑的有些放肆,眯起眼睛,“問吧。”

    岑清壠見他已飲了五瓶仙人醉,眼角泛紅,眼睛都似要睜不開了,怕差不多他的酒量也就如此了,“你心上人,魂飛魄散的那個……”他頓了頓,明明很介意,可又扮作隨意問問的語氣,“是個什麼樣的人?”

    柳楠郢有些睏倦,向後躺在橋上,枕着一隻胳膊,讓頭高一些,另一手拿着酒壺,放在嘴邊,想了想,“自是……清風明月一般的人……”

    岑清壠看着腳下的溪水緩緩的推着落下的桂花流向遠處,“嗯?”

    他還在等着柳楠郢繼續講,可怎的沒了下文?

    他扭頭一看,不禁笑出了聲,“原來仙人醉,果然名不虛傳。”他用腿撞了撞柳楠郢,“師叔,師叔?”

    柳楠郢呼吸平穩,竟是睡着了。

    岑清壠又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柳楠郢的臉,“哥哥,哥哥……哥哥?”

    想來真是醉的深沉啊。

    岑清壠小聲自言自語:“原來哥哥就這點酒量,確實是我把你瞧厲害了。”他俯身在柳楠郢身上,青絲旁落木橋之上,他慢慢的彎下身來,將嘴脣靠在柳楠郢耳邊,千嬌百媚的調戲道:“哥哥,真的醉了麼?”

    本生了調戲一個酒量不怎地的小酒鬼的心,可當他俯在他耳邊低語時,自己的心忽然軟了下來,他的呼吸吹進了他的耳邊,又蕩回了自己脣邊。

    他像是個被偷了心的採花大盜,本想輕薄那人,誰成想輕薄完了,卻把自己的心忘在那裏了。

    岑清壠心中自問,今日這酒喝的並不多啊,怎生了如此旖旎繾綣的心思。

    他勾了勾嘴角,漾起了一抹浪蕩子的壞笑。

    柳楠郢平躺在木橋上,恰有七分月光照在他的面龐。不知是月光溫柔還是他的美色溫柔,只照的岑清壠覺得自己雖未飲幾杯,卻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一樣。

    他輕輕將柳楠郢那如玉臉頰扳向自己一點點,看着自己心裏這個“清風明月”的人,笑了又笑,他喃喃自語,“不知你心裏那個人如何清風明月亂你心絃,可我心裏……”他抿了一下嘴脣,然後輕輕朝着那白面書生的紅潤雙脣上,點了一下。

    如春風撫青絲,柔軟至極。

    兩抹粉意又輕碰了一下。

    如杏花蜜釀,滋味清甜。

    岑清壠擡起頭,像個小傻子一樣,滿眼溫柔的看着柳楠郢,他笑了,璀璨過是夜的月光。

    他笑了又笑,容顏傾軋羞花。

    柳楠郢似在夢中,他的頭微微動了動,而後呼吸平穩,似又沉沉睡去。

    岑清壠知道自己此刻說什麼,他也聽不到了,也因是這樣,他更肆無忌憚些,輕輕摸了摸柳楠郢的眉眼。

    那日柳楠郢同岑夫人說,要拼盡修爲也要護他性命。這話他說的真切,說的有萬分把握,可於岑清壠心裏,“護他性命”這四個字,已然說明,從一個凡人體內取出客居二十餘年的法器紫念菩提,是件風險極大的事情。

    他沒問過,也不想問,因他要取,要做個常人的決心,想痛快的愛恨一場的決心,遠大於生死了。

    他怕疼,更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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