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龍宮的天宮,立在東海中央,四周離岸的仙山之上。
仙山上怪石嶙峋,虯枝蔓蔓,山間有座聳入雲端的藍色宮殿,這便是龍宮的天宮了。
這宮殿與東海呈一色,湖藍色的琉璃瓦片伴隨深藍的飛檐廊脊上翹接雲,羣殿柱基之石皆爲深海水晶,地階石板皆由霓貝珍珠裝飾,若是晴日裏遠遠瞧着宮殿,磷光閃閃,如龍鱗之絢麗,映得仙山綺麗華美,這天宮更是天地間最奢華無比的宮殿。
此時的東海龍王喚作少皋,他這一支龍族龍脈並不興旺,他同輩宗室僅有一弟喚作少以,而到了他們的下一代更是伶仃,少皋無子僅有一女,玉帝給的封號喚作萱君公主,少以早亡,留有一子,封號爲青君太子。
東海龍王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一身裝扮同他的龍宮確是一脈相承,華麗無比。他頭上繫着珍珠攢紅珊瑚發冠,一身金紅相間的刺金繡華服襯托的他比人間的土財主還要雍容華貴上許多。
此刻他正蹙着眉頭,那一雙如刀黑眉擰成了一股粗黑的麻線團,壓低着聲音對楚山濟說道:“東海之底的水宮,最近着實不太安寧,幾番狂浪涌的這天宮都震上了幾下,不曉得是那東西壓不住了,還是青君醒了的緣故。”
楚山濟見龍王低語,便上前一步,在他比較近的地方小聲說道:“主上不必過多擔心,當年……那事穩妥的很……只是青君太子已醒,這六道輪迴是不是就結束了?”
龍王擡頭揉了揉頭道:“此前天尊有說,他這六道輪迴,只要有一世是壽終正寢便可結束那詛咒,可,可是,你也知道,那阿修羅道魔尊的太子是早夭啊,頂多算‘壽終’,談不上‘正寢’。罷了罷了,他醒了便好,天意難爲。”
楚山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只是不知道,當初隨着太子一起入六道輪迴詛咒的那一魄,何時才能回來?”
“聽說,他醒了之後,與以前不大一樣?”
“嗯……主上,也沒有吧,”楚山濟這話自己說的都不太肯定,但還努力的安慰着他的“義父”,“許是睡了一千多年,才醒來,不太瞭解此間的種種,需要適應,需要適應……”
龍王擡手示意楚山濟坐到他跟前的椅子上,“你過來坐,咱們父子說說實在話。”
楚山濟明白龍王想知道青君太子醒來後的一些流言蜚語背後的真相,於是選了離龍王的明珠金寶座最近的一處椅子,規規矩矩的斂起衣裳坐了下來,整個身子傾向龍王,即便如此,龍王的寶座依舊高高在上,俯視着他,而他,以“義子”的身份同龍王聊着“家裏的事”,“義父,青君太子那一魄許是碎的有些嚴重,回來了些許,他總說噩夢連篇,睡不踏實,夢中死了無數次。前幾日說去人間散心,已經派人去請回來了。”
龍王點點頭,又似想起什麼,忙問道:“你和元無咎的結契,何時終止?”
“快了,他登基了便止。”
“你且小心些,畢竟不是能光明正大做的事情。”
“義父請放心。只是,太子這裏怎麼辦?”
龍王思考了片刻,青君千年前就是個讓人頭疼的孩子,眼下醒了沒多久,就幹了許多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惹得龍宮的流言喧囂六界,河伯有這結契,暫時脫不開身,他搜尋了周圍可用之人,嘆了嘆氣,“只好讓霸下去保護他吧。萱君那裏,我也頭疼的很啊……”
宮殿外有人傳聲,“青君太子殿下到!”
楚山濟忙站起身,只見青君帶着一個青紅相間的麒麟獠牙面具跑了進來。
“拜見伯父!”
“拜見太子殿下!”
“伯父,姐姐她在哪?”青君還沒站穩便問道。
龍王一臉無奈之色,“你姐姐,她……呵呵。玉帝撮合龍族和鳳族那筆孽緣啊,我上天求過一會,愣是被攔了回來。苦於沒有藉口呢,可沒想到,你姐姐她可到好!哼!簡直是了不起!一回來便將藉口坐的固若磐石,從此我龍族在鳳族面前要矮上一截了,哎,提她我就頭疼……”
龍王看着青君那紅紅綠綠的面具可怖至極,一頭怒火油然而生,可畢竟不是親生兒子,不好發作,可仍是不吐不快:“你這面具怎麼不摘?”
青君來時路上,便聽尋他的霸下,將萱君公主的故事講了個大概,此刻見伯父這番頭疼,也不好在多說,只好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又似撒嬌,小聲嘀咕道:“伯父,我那龍角不太對,不知是不是睡得太久了,竟然無法隱藏。時時刻刻額頭間都留着兩個角痕,同條幼龍一般,太過丟人,我還是遮着面吧。”
龍天生有角,龍角的大小、長短因龍而異,成年的龍角差別不大。可幼龍的角出奇的小,若在一條成年的龍面前,一比便能瞧出明顯差別來。青君太子要用面具遮臉也是因爲他幾千歲的一條青龍,那角竟然如剛出生的幼龍一般,若讓人瞧了去,定被鄙夷,這同笑話他仍是個雛兒是一樣的效果。
許多年前,他的龍角筆挺健壯的很,關鍵是若他化做人形,隨時可隱藏起龍角,不知是靈力衰退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醒來後他頭的龍角一直隱藏不去,只冒出一點點角痕,如額頭生了兩個洞,甚是難看。且他醒來後,日日噩夢,一日怪過一日,都是他從沒見過的場景,可又無比真實,他總覺得自己少了什麼東西,可摸摸身體,五臟六腑皆是全的。可見的最大差別就是額頭上,他急需去掉這角痕,將自己英俊瀟灑的面龐露出來纔是。
龍王也詫異於他此種變化,擡頭看了楚山濟一眼,似是讓他想辦法,可自己卻沒張嘴。
楚山濟見他眼色便明瞭他的意思,於是說道:“太子殿下不如去找蟾閣璧?”
“蟾閣璧?我孃的那個法器?在哪裏?”
“對。蟾閣璧有駐煥仙顏的作用,若是自身本就有的東西,不管是五官、皮囊還是毛髮、角爪,只要有了損傷都可以修復成長。此前因爲你沉睡那件事,蟾閣璧去護你魂魄了,可你醒來時,我去查探過,並不在你周遭,許是下界跑到哪裏去玩了。太子可以去尋它,此法寶曾護過你魂魄,你只需用靈力到魂魄裏探查,便可尋得它的些許記憶和蹤跡。”
青君點點頭,“伯父,那我先去瞧瞧姐姐,然後去找蟾閣璧,我這角痕着實太醜,不得見人。”
龍王說道:“你姐姐躲到後山閉關了,說是雲季離,咳咳,那孩子體弱,要靜養,封了結界的,無人能入。你去尋蟾閣璧吧。”
青君忽然想到靈寶天尊的誕辰將至,屆時太上老君會拿長命仙丹出來,不如先去討要來,送於姐姐,這樣他大外甥定能強壯長生,姐姐便不必再爲孩子擔憂。於是問道:“我外甥喚作雲季離麼?倒是好聽的很,這次不見也罷,確實我這做舅父的,回的着急,未曾備下見面禮。正好我去得給他尋份大禮。”
龍王心中感慨,青君都可毫無芥蒂的自稱舅父,自己怎能對女兒、外孫如此刻薄呢,既已如此,不若想開些,也算得享受子孫之福了,“是啊,你倒是想的比我開。你此去找蟾閣璧,帶上霸下吧,他雖溫吞慢熱了些,好在道行和法力都是不錯,也可照應着你。”
青君回首看了一眼遠在宮殿門口,同他一路回來的霸下,點點頭,“伯父,那青君即刻便啓程了。”說罷拜別龍王,騰雲往天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