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十秒之後,兩端的人都沒有說話。氣氛陷入了微妙而詭異的沉默。

    虹野日初覺得,作爲本來就在生氣的人,因爲賭氣而不說話怎麼說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作爲主動打電話過來的一方,明明等待電話接通也了很久了,現在接起電話來,他卻一句話也不說……是她的手機出問題了,還是那個笨蛋火龍果出問題了?

    她選擇後者。

    嘆了口氣,終於還是女方先開了口:“那麼,是我的手機壞了還是你的嘴被瘋狂的粉絲給縫上了呢?天城燐音先生?還能想到有我這麼一個人存在可真是太難爲您了。”

    “……”電話那頭似乎也沉沉地呼了口氣,一開口便是道歉的話,“對不起……小彩虹……”

    失落的語氣讓虹野日初不禁回憶起剛纔的夢境,搖搖頭扔掉那些可怕的想法,她繼續表達着自己的不滿,但語氣似乎有緩和那麼一些些:“這個時候還說什麼對不起啊?反正你從一開始就已經想好了不是嗎?聰明的燐音君一早就已經做好了計劃,把我們所有人都安排妥當,然後一個人揹着黑鍋灰溜溜地回老家。當初說要找的什麼東西也扔得一乾二淨,來一趟城市唯一的收穫就是身上的污水吧?哼……真了不起啊——”

    “……你很失望嗎?”就像是終於意識到自己好像犯了什麼錯誤的大狐狸,天城燐音試探性地詢問。

    對於天城燐音來說,他堅定地相信,目前爲止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正確的。當然了,他也有想過自己的行動可能會讓虹野日初感到生氣,但是當時設想的生氣概率以及氣惱程度絕對比不上此刻正在數落和教訓他的電話那端的少女。

    怎、怎麼會這麼生氣……

    “不!我纔不會對你這傢伙感到失望!反正、說到底,你承諾的事情都做到了不是嗎?只不過Crazy:B的隊長大人承載着所有的惡退出了這個組合,留給大家一個乾乾淨淨的、成爲了益蟲Crazy:B而已。然後作爲只有內部人員知曉的經紀人的我又會被自願地承擔起照顧好隊員們的工作,努力保護和引導着他們活下去。”

    少女滔滔不絕地講述着,眼眶卻逐漸紅了起來:“而腿腳有着傷勢的後遺症的服裝設計師虹野日初小姐,現在又已經有了可靠的好友川野瑾來照顧,完全不需要擔心會出現什麼問題……燐音君親愛的弟弟,一彩,也有了值得信賴和託付的隊友們。所以,天城燐音先生便可以功成身退了,對吧?”

    “……嗯……”天城燐音悶悶地應了一聲。

    “真是狡猾。”少女憤憤地斥責,淚水悄無聲息地應聲而下,“白癡!混蛋!狡猾的狐狸!討厭的燐音!你也是,那時候的小瑾也是,還有媽媽、爸爸也是……你們一個個的都不動聲色地離開,一點徵兆也沒有,說走就走了!說實話,你們完全沒有考慮過關心你們的人的感受吧!還是說爲了讓掛念着你們的人不難過,所以更要悄無聲息地籌備,然後忽然間告訴我說,‘我要走了,再見!’???你不覺得這很荒唐嗎!?什麼事情都要自己一個人承擔,你就沒有想過要依靠一下身邊的人嗎!?”

    觸碰到了某個臨界點,虹野日初的情緒徹底繃不住了,一邊擦着奪眶而出的淚水,一邊壓着聲音啜泣着,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椎名家,寂靜而空蕩的房間裏,紅髮男子盤腿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一手握着手機,看着茶几上裝着半杯水的玻璃杯發呆。耳邊還回蕩着少女小小的哭泣聲。眼裏的愧疚感一覽無餘。

    “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他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了,“……對不起,小……日初、別哭了……”

    三番五次把同一個女孩子惹哭,天城燐音,你真的是一個很差勁的人!收緊拳頭,天城燐音也在心裏狠狠地罵了自己一頓。

    居然做出讓牽掛着自己的女孩傷心地流眼淚,這種事情……

    “不要哭了,小彩虹。”他說,“咱是君王,需要用自己的力量來保護好珍視的人……正是因爲在咱的心裏你們都非常重要,所以咱才希望能夠保護好你們,也希望喜歡的女孩子不要爲了咱做的事情而哭泣吶……”

    哭泣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那邊安靜了幾秒,又無法控制地抽泣起來:“嗚……都要走了你在表什麼白啊白癡!還是說、、你其實已經走了,在回家的路上和我道別嗎?總之這種時候就算你說這種話,我也不會原諒你的啊!笨蛋火龍果就是一個狡猾的大騙子!嗚嗚……”

    “咱沒有騙你,咱說得是實話。”天城燐音有些憋屈地換了個坐姿,“不過咱確實是要離開了。雖然很抱歉,但是還請小彩虹把咱給忘了吧,記得照顧好咱家的弟弟同學,還有Crazy:B的小朋友們——最重要的是照顧好你自己……丹希那個小混蛋叫咱把以前粉絲寄來的信都帶回去,咱的行李還真不少,光是收拾完就已經到現在了,咱大概會搭夜間大巴回去,一會兒就走,所以小彩虹怕是見不到咱最後一面了。”

    吸了吸鼻涕,虹野日初捏緊小拳頭,努力讓自己保持兇狠的語氣:“嗚……哼、你走!趕緊走吧!如果讓我再見到你,我一定會狠狠地揍你一頓!讓你這顆笨蛋火龍果毫無還手的餘地!當然,我一定會把你可惡狡猾的嘴臉牢牢的印在腦海裏的!然後每天晚上跑到你的夢裏讓你做可怕的噩夢!”

    安靜地客廳忽然響起男人的笑聲,天城燐音輕笑起來,笑容帶着苦澀,語氣卻依舊輕鬆:“果然,小彩虹也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呢——不過,咱都和小彩虹表露心意了,小彩虹沒有什麼表示嗎?咱也很期待小彩虹說那種‘人家超捨不得你的不要走好不好啦’,這樣的話呢……”

    “如果我說了這種話,你就不會走了嗎?”這句問話是發自真心的。如果答案是“是”,那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這麼說出來。但是,自然是假的。

    “這裏已經沒有咱的容身之所啦,咱本來就是要回去的。學成回去建設家鄉什麼的,這不是很常見的戲碼嗎?”

    俯看着城市川流不息的車流,虹野日初鼻子又是一酸,但這次她努力地將淚水憋了回去:“這樣帶着遺憾回去……真的甘心嗎?”

    “不甘心也沒有辦法,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只有一人痛苦總比許多人一起痛苦來得好不是嗎?而且咱也和小彩虹你表達心意了哦,雖然說小彩虹你連個迴應都不給咱,但咱還是有鬆了口氣。之前咱就說過了,有時候真的很討厭人類的情感……因爲羈絆過深,離別的時候就會更加難以割捨。咱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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