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總是對他沒有好臉色。
他拒絕陸春回，可是到了夜裏，對方靠近他時，他們又躺到了一張牀上。
似乎他們之間的交流就只剩下走腎一條路。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多月。
一日天尚且濛濛就能聽到外面轟隆雷鳴不斷。
教主披衣而起，推開下榻的客棧半舊的木窗。
潮溼撲面而來，涼意陣陣。他擡頭望向昏沉天幕中閃爍的雷電，眉頭輕輕蹙起。
“你在看什麼？”有人從背後摟住他的腰，將頭埋入他頸項，熱熱的呼吸噴在皮膚上，帶來迥異的溫暖。
自從找到教主，陸春回粘人的程度就直線上升，甚至可以說開始轉向病態。
陸春回不指望教主回答他，自己主動接上話道：“你餓了麼？”
他一點都不介意自己當教主的早點。
可惜，也就見面那一日教主咬了他一口，之後就像是完全失去了那種渴望，無論陸春回怎麼自動送上脖子，教主也是無動於衷。
“你這樣真的沒問題？”陸春回終於把籠罩心頭多日的疑問道了出來。
明明卷宗上記載教主嗜血，離了血就會跟普通人不喫不喝時間長了會變得虛弱。
教主不像是會任性不顧自己的人，難道卷宗會有錯誤？
“飲血對我並不是什麼好事。”教主見陸春回有不罷休的架勢，只得開口解釋。
陸春回還要追問，卻被教主抓住手，把袖子往上拉高，扭着手臂露出平常不怎麼注意的地方。
在兩人的目光下，只見那片皮膚上隱隱有鱗片紋路。
整日銷魂在溫柔鄉中的陸春回還是第一次發覺身上的異樣。
他伸手去摸了摸，感受到絲絲不同於其他正常皮膚的硬度。
“蛇珠的副作用顯現了。”教主淡淡道，“你只是一個人類，蛇珠在你體內時間長了，會將你慢慢同化。”
“你在關心我？”陸春回一點都不擔憂交集，反而因爲教主再一次展露對他的在意而顯得有些興奮。
教主鬆手，冷冷道：“你受蛇珠的影響太多了。”
蛇性本淫，千首怪蛇的蛇珠集其一身精華，如果被人類服用，當然會影響人的心性。
當時被聖子的祕法改造，陸春回變成一個傀儡，一切行爲皆隨本能，似乎還看不出他清醒後會有怎樣的表現。
陸春回的確情熱，整日捧着癡心繞着愛人。
但他腦子沒壞。
“你懷疑我對你的心意，一切都是受蛇珠影響？”
教主轉身看向窗外的雨幕：“難道不是麼？”
陸春回這一瞬間如同兜頭被人澆了一盆冰水。
可是很快他就回過味，抓着人質問：“那你爲何還要同我廝混？”
既然懷疑他的真心不純，又何必在他癡纏時心甘情願雌伏在他身下？
教主側首靜靜望着身邊面色都有些扭曲的男人，一時顯得那麼遙遠、神祕、讓人無法琢磨。
“陸春回，我是聖子的時候，能借助你吸收蛇珠，成爲教主後，自然也還能借助你。”
“你不是疑惑我爲何不用多飲血？你就是我的答案。”
都是精血，從上面獲得，還是從下面獲得，對於教主而言，並沒太大的區別。
更何況，這件事上用力耕耘的是陸春回。
教主瞧着在他幾句話之下幾乎呆了陸春回，竟有些惡趣味地戲謔道：“你勞累，我一向憊懶，不喫虧。”
多日的濃情蜜意，在這一刻似乎成了鏡花水月。
許久，陸春回笑道：“你在嚇我。”
教主：“我可沒跟你玩笑。”
陸春回卻一身放鬆：“那我不在乎。只要你離不開我就行。”
至於愛不愛，時間長了自然也能做出來。
畢竟，人跟人之間的關係產生本就如此簡單粗暴，只要相處時間長了，無論曾經多低的基礎，都會生出濃厚複雜的感情。
陸春回只要抓住眼前人。
教主對於陸春回如此快的‘大徹大悟’有點意外。
陸春回溫柔道：“我知道你不願意咬我飲血，是怕控制不住真殺了我。”
教主白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你想欺騙自己，隨你。”
陸春回重新伸手去摟人：“難道是昨天夜裏我表現不好，讓你現在懲罰我？”
男人也開始不要臉了。
教主卻不搭理這個話題了。
教主目光凝在天邊遊躥在雲層後的電蛇，對陸春回道：“蛇珠同化你的速度太快了，很快你就會迎來雷劫。”
妖物本就是不容於世的，如果硬要逆天存在，那必然要接受天道的考驗。
當初倘若千首成功化人，則成人很快也會遭受雷劫考驗。
但它倒黴被兩個人類打上門掏了蛇珠。
如今陸春回體內有了蛇珠，如果被同化深了，就相當於是一隻化人成功的千首蛇。
本該千首蛇承受的雷劫，就會輪到陸春回了。
“蛇珠能取出來麼？”陸春回想到心上人不論是聖子還是教主的時候，貌似都挺在乎蛇珠。
如果他交出蛇珠，會不會就真失去了利用價值？
這樣的念頭從腦海中一閃而過，陸春回很快就釋然了。
如果阿南想要，就算是他的命，他也願意給，區區一個蛇珠，他並不在乎。
“取不出來，蛇珠認定你了。”教主也無可奈何，“當初選你本就不是亂選的。”
說起來，蛇珠某種程度上算是有自我意識，就像是在千首體內孕育出的一個新怪物。只不過跟獨立的千首蛇怪比起來，蛇珠並不能脫離軀體存在。
它需要‘寄生’，當然需要選擇合適的‘宿主’。
陸春回可不想死。他還想跟阿南長長久久。
“過雷劫很難？”
就像那些傳說中一樣，九死一生？
教主搖了搖頭：“雷劫自然很難，稍有不慎就會丟命。但是，你更應該想一想，受蛇珠同化太深，你還能保持是你麼？”
陸春回一怔。
他們的話題好像又繞回去了。
“如果你有幸度過雷劫，你自然也算不得是人了，到時候留下來的到底是你，還是其他什麼——”
教主擡手捏着陸春回的下巴，幽幽道：“對我而言並不重要。”
換句話說，現在的教主，饞的是陸春回的身體。芯子是誰，他不在乎。
陸春回終於撥開眼前迷霧，明白了多日以來壓在心底的那個疑惑——教主跟曾經的聖子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教主和聖子根本就是同一人。
因爲他們同樣的性情莫測，喜怒無常，愛惡意地玩弄人。
像海上的風暴，難以預測和掌控。
但是——
陸春回發現，他還是很想要抓住這個人，永遠不放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