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霧,雨天。

    破廟裏的房頂破敗不堪,木頭都已經裂開,不斷往下面滴着雨水。

    滴的下面草垛上潮溼陰冷。

    蘇懷夕坐在祭臺前,將手裏的桃子又咬了一口,微閉雙眼,對周圍已經溼了大片的環境毫不關心。

    楚映芙坐在另一邊,面前生着一堆微弱的火把,往裏面添着柴。

    “對了。”

    像是想到什麼事情,楚映芙擡起眼睛

    “當時我在西楚被獻祭,你爲什麼要給我聘禮,還要娶我?”

    那次剛醒過來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那等溫柔佈置,也不知道他打了什麼心思。

    “啊?”

    蘇懷夕想了想,啃了一口桃子

    “當時我已經瀕臨絕境,需要人類精氣緩解,我聽說人類女子對於成親這事很有執念,所以想着先娶了,也算是滿足她們的夙願。”

    這回答讓楚映芙沉默。

    好傢伙,原來娶自己就是爲了喫自己。

    “那可,真是謝謝你的深思熟慮了。”

    她意味不明的說了句。

    見一旁柴火漸少,楚映芙拍拍手上的灰,對着蘇懷夕點點腦袋

    “等一會,我去撿些柴火。”

    蘇懷夕咀嚼的東西變慢,看一眼柴火,又看一眼楚映芙,利索的把手裏的桃丟到火堆裏

    “我去吧。”

    楚映芙眉頭一挑。

    “我倒是也不知道,原來高貴的龍也能去撿柴。”

    “我也沒想到。”

    蘇懷夕抱之一笑,頭也不回的往廟外走去

    “大名鼎鼎的仙主大人,竟然主動提要出去砍柴。”

    像是達成了某種共識,又像是天生的默契,兩人皆是一笑沒有說話。

    身後金光乍現,一條龍騰飛入空。

    手邊的火花噼啪一聲。

    說來也是奇怪。

    她跟蘇懷夕雖然剛認識,可是卻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蘇懷夕願意幫自己其實也是各取所需罷了。

    現在這個楚映芙的身體實在太弱,她的肉體還不一定什麼時候歸位,三生蓮的氣息太過強大,保不準某一天就讓她的身體承受不了。

    再者去說,自己現在實在是太弱了。

    也就空有一身噱頭,對待一些小精小怪還可以,若是遇到一些兇獸或者天家人,只擁有兩瓣蓮的她還是沒有什麼勝算。

    需要的,是一個強力的幫手。

    而正好遇到了蘇懷夕這條龍。

    所幸他也不討厭自己。

    唯一的要求,就是她升回仙主後要將天角銜接處那一片的地界割捨與他。

    這不是什麼難事。

    那地方貧瘠荒蕪,連雲彩的長勢都不好,下方正中地獄,不斷有怨氣飄上來,把天邊的顏色都染黑了。

    雖不知蘇懷夕要這等地方有什麼用,不過上古神物,總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比如女媧某一天的不辭而別。

    她不在意,所以不去過問。

    這已經離西楚的地界有一些範圍,雨已經下了三天。

    附近較爲空曠,在廟後有一個村子,剛到這個地方的時候,楚映芙去那村子打聽了情況。

    村子裏的人已經非常少了,這裏是大齊地界邊緣,較爲年輕的都已經去從了軍,只有少數一些老弱婦孺住在這裏。

    因爲沒感覺到自己三生蓮的氣息,所以也就在略微休整很快就走,便沒有怎麼去叨擾村裏人。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楚映芙正在沉思當中,從自己身後傳來一個孩子掙扎的身音。

    她轉頭,正好對上蘇懷夕的視線。

    那美如畫的美人就站在煙雨中,眉目如星嘴角含笑,紅色衣衫沾染一些雨水的氣味,嘴角勾出淡淡弧度。

    在若有若無的霧隱中美得不太真切。

    不過…

    右手很不合時宜得夾了一捆柴罷了。

    他左手拎着一個虎頭虎腦的孩子,那孩子在空中被揪着脖領,一直在拼命掙扎。

    “你這是整那一齣戲?”

    楚映芙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看着他手裏的孩子,像是想到什麼,把火堆裏的柴火推了推,十分嚴肅道

    “我可說好了,我們燒火只燒柴,不燒小孩的。”

    孩子掙扎的身形一僵。

    僵硬的低頭看着那堆燃燒正旺的火堆,不斷吐着火紅色的舌頭。

    噼裏啪啦的聲音從火中四濺,坐在火堆旁那女子天真的眼神讓孩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妖……妖怪啊!妖怪!!妖怪!你們還要燒我!你們還要把我當柴火燒了!”

    “救命啊!救命啊!”

    似乎是被吵的煩了,蘇懷夕一把將他扔到地上,就算有些草垛當作墊背,還是把這孩子疼的齜牙咧嘴滿地打滾。

    將乾柴放到一旁添了幾根,蘇懷夕才慢悠悠的說道

    “他在林子裏趁我對柴火烘乾的時候對我搞偷襲。”

    “我沒有!”

    那孩子咬着牙站起來,捂着屁股,眼眶裏含着淚水滿臉通紅,指着蘇懷夕罵道

    “妖怪!無恥!你綁架小孩!你遭萬人唾棄!你這樣的就得被一人一口唾沫淹死!我呸!”

    像機關槍一樣,孩子罵人的話一串一串,還帶着一種視死如歸的態度。

    蘇懷夕慢悠悠擡起金色的眼睛,從喉嚨出發出清冷一聲

    “嗯?”

    那孩子瞬間就打了個冷戰。

    被龍威脅恐嚇以後,楚映芙感覺這孩子有點可憐,出聲問他

    “你是哪裏的孩子,大雨天的在林子裏幹嘛呢?”

    她自認爲她的聲音放的非常輕了,可是好像讓那孩子更加害怕,一溜小跑跑到廟裏角落,警惕的看看火堆,再看看楚映芙。

    楚映芙耐心等了一陣,看那孩子根本就沒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剛想再問一句,只看孩子一把捂住自己的耳朵

    “你別跟我說話!你這個妖精!你喫小孩燒小孩!聽你的聲音就會被你迷惑!我不聽!我不聽!”

    楚映芙:……

    這時,蘇懷夕寡淡起身

    “還是燒了吧。”

    肉眼可見的,那小孩又打了個哆嗦。

    最後還是一陣安撫以後,再加上蘇懷夕又扔給那小孩幾個桃,小孩的戒備心才逐漸放下。

    “我叫春望,八歲了。”

    他用滿是補丁的袖子用力的擦了一把桃子,接着就放到嘴裏啃了起來。

    “你是村裏的孩子?”

    春望一邊喫桃一邊點頭,心思明顯已經放到手裏的食物上了。

    外面月落枝頭,現在已經深夜,這麼小一個孩子在外面林子裏實在可疑。

    “這麼晚了,不在家裏乖乖睡覺,出來幹什麼,不怕遇到危險嗎?”

    本來喫桃的春望將頭擡起來,伸出手指一指兩人

    “我不是已經遇到了了嗎!一個男妖怪!一個女妖精!”

    兩人相對無言。

    蘇懷夕又一次起身形態優雅

    “那還是吃了吧。”

    “別別別!我說我說!”

    春望年紀小,卻非常懂得識時務者爲俊傑這個道理,將桃快速啃完,擦擦嘴巴

    “其實,是因爲我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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