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南邊的戰事並未完全結束,時不時還會打上幾場小戰役,逃亡的景帝小朝廷,一路被追擊到了東南的山嶺一帶,在他們惶惶不安之時,卻發現華夏軍的追擊速度似乎慢了下來。
“看來女帝對軍隊的掌控力亦有限啊,這些軍隊喫好喝好竟被養得如此懈怠,”疲於應付的景帝臣子恨聲冷笑,“呵,不過,這於我等倒也是好事!”
“誰說不是?莫不如咱們再往南走走就安頓下來?好生經營個一年半載,許是就可有力反撲?”
這些臣子們逃亡得也快到極限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均備受煎熬,他們聚在一處一合計,便給景帝這麼建議了。
爲了穩妥,景帝帶着他們又往南走了一段距離,纔在一個郡停下,暫以此爲新都,幹勁十足地投入到了重建之中。
而不久後,洛都那邊就接到了他們停下來安頓的消息。
容湘與四位內閣大臣議事,把收到的消息給他們傳閱,面上不禁帶着淺笑。
“陛下不欲乘勝追擊?”段忠這個不懂軍事的詢問道。
在他看來,他們未曾軍困馬乏,無論是軍備還是物資,都支撐得起追擊之戰,現在緩下戰事……實在不知陛下是如何想的。
“給景帝喘口氣啊,免得一下子給打廢了,這就浪費了嘛!”容湘笑眯眯的,一看便知沒打什麼好主意。
“陛下是想借景帝練兵?”解宣猜道。
他這也是在軍事學堂的學生陸續被派往前線纔想明白,那些學生其實都沒畢業,但陛下卻急着讓他們輪番去前線了。
不過,這些學生實際上也沒正經參與過幾次戰役,純屬長見識去了。
“有這個原因。無論訓練得多好的軍隊,還是要經過實戰磨鍊,不見血算什麼軍隊?”容湘看了解宣一眼,對他能猜到不怎麼意外,“隨同景帝逃亡的既有能臣也有猛將,想必給他們點時間,定能做出不錯的成績,咱們隔上幾年再與他們打,應該就經得住打了。”
四位內閣大臣默然一瞬,心道:敢情景帝被您趕到南邊,是給您當練兵的磨刀石去了?
池晁和解宣不經意對視一眼,不禁憐憫了一下景帝。
可憐景帝自以爲僥倖得存,卻不知是有人擡擡手假意放了他一馬,他要是知道真相,恐怕寧願在鑑康城破時殉國,也不願要這個“生機”吧?
“陛下,莫非還有其他原因?”段忠笑着詢問,心裏其實挺好奇的。
其他三人看似淡定,實則都豎起了耳朵,他們也想知道她還有什麼打算。
“景興、佑度,你們應該記得咱們佔領牧榮陲部和原慶國屬地後的情景吧?”容湘提問道。
被問到的兩人面露疑惑,回憶片刻後方意識到什麼,池晁遲疑道:“陛下是指……他們模仿華夏政令的事?”
“對,就是這個。”容湘隨意靠在椅子上,“咱們的政策和條令當然比之前各國朝廷施行的更好,只要是個腦子正常的執政者,深入瞭解後便會明白優劣之處,像牧榮陲和扶兼,他們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纔會在自己治下學着施行華夏的政令。”
解宣想起了牧榮陲所佔之地施行的分地政策,以及慶國被佔領後,從昌安城到地方郡縣,都有許多具有華夏影子的慶國政令,這些都表明:他們在模仿華夏的施政方式,只是有的執行不到位,有的則施行時間太短,均沒能如他們預想的那般,如華夏一樣強盛起來。
怎麼說呢,這讓人不禁覺得可惜,無論是牧榮陲還是扶兼,他們都有成爲雄主、明君的潛質,可惜……遇上了陛下,也未曾佔到先機,便只能憾然而敗。
“朕想,景帝經此滅國之役,好歹懂得學一學了吧?”容湘脣邊噙着笑,眸中流露出期待,“咱們的很多政策和政令,他們都可以學去用用嘛,就連律法也可以借鑑啊,朕對此還是很大方的!”
就算他自己想不到要學,她也會設法讓他學的。
池晁暗自嘀咕:大方的代價可不小呢,這是打着讓景帝費時費力把東南邊的地方發展起來,過幾年她好直接去摘桃子的主意吧?
之前佔領牧榮陲部後,因着此人前期打好了分地的基礎,倒是讓他們在這方面的工作上省了不少事。佔領慶國後也一樣,慶帝模仿華夏的有些政令雖然執行得不到位,可到底有了個雛形,他們再派人去做這些事便不必從無到有了。
這兩回大抵是讓她嚐到了甜頭,所以攻打景國時,她便有意放了景帝逃脫,打得無疑是坐享其成的念頭。
“陛下,這般做……東南之地的百姓,日後恐會心存二志。”趙歸有些疑慮。
容湘笑了笑:“汝安,你當仔細瞭解一下東南的情況,那裏的地形、人員構成都與安師城一帶不同,有不少其他民族的人,在史籍中將他們稱之爲‘夷’。”
北方稱“胡”,東方稱“夷”,這是中元地區對這片土地上的外族人的統稱。
趙歸前半生中打過交道的多是胡人,對南方自然沒那麼多的瞭解,對“夷人”更是一無所知。
段忠倒是接觸過一些,數量很少,不過,確實和胡人、中元人都不大一樣,習俗、生活方式等等各有特點。
相比起他們兩人,池晁和解宣對夷人的瞭解就多一些,他們到底在安師城待過好些年,也在景國朝廷當過官,無論是直接接觸、聽人介紹還是從資料中獲知,都有比較多的消息來源。
“胡人不好打交道,夷人也不遑多讓呢,就讓景帝先去啃啃這骨頭吧!”容湘笑道,“眼下還是多想想南方重建之事,這從景國收復來的郡縣,各方面的發展與咱們都有不小的差距,如何讓他們儘快趕上來,讓這些地方的百姓過得更好,這纔是當務之急。”
至於景帝……且放他在那裏先苟上幾年,搞搞建設和經濟,最好能和更南邊的那些土著多多來往,把文化啊、物品啊都傳播傳播,先讓區域經濟盤活起來嘛!
容湘心裏打的主意可遠着呢,豈止眼前這一畝三分地?她有足夠的時間慢慢等着收穫,並不急着卡什麼時限。
只要她不想死,這世上還真沒誰能活過她,所以,一切都循序漸進來吧!
五個人就南方重建之事又商議了一番,南方選派的官員陸續上任後,這些安排便可全面推進,眼下他們仍需查漏補缺,政令的施行關係着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這都是不可馬虎大意的事,需得仔細斟酌、多重考慮。
“安師城一帶既已安穩,那咱們的海關衙門便可組建起來了。”容湘早就琢磨這事了,“之前南北貿易往來在華夏的商貿流通中佔比就不低,如今華夏轄地變大,連帶着所能掌控的海域面積也增加了,如此在沿海設港推動貿易就成了必然。”
“海關衙門……陛下,若是運河修成,已能極大推動南北貿易,沿海設港……若是數量多的話,有必要嗎?”池晁皺眉,他對這方面的瞭解不是深入,加之骨子裏還是有些保守,尚未想到海外的世界。
“當然有必要,你們應該知道,海對面的東邊,還有其他的國家和地區,只要船夠堅固、海軍能護航,那便可與之進行貿易往來。”容湘眼神透着亮光,“隨着華夏的工廠越開越多,生產出的食物、衣服、生活用品等,數量都會不斷增加,可咱們有那麼多的人來消耗這些東西嗎?若是供給大於消耗,剩下的東西怎麼辦?放任其壓在倉庫裏臭了爛了?”
“多餘的產品當然要想辦法賣出去,使之換來真金白銀,成爲儲存在咱們國內的財富。所以,海貿這一塊勢在必行,亦要着重去做,海關衙門的組建便是發展海貿的重要一環。”
“讓吏部和商務部先摸人,擬個選任的名單出來,之後你們再議一議,先把海關衙門的官員調出來,這事倒也不急,現在着手辦就行。”
“是,臣等遵旨。”四人聞言應是。
他們其實不大懂這什麼海關衙門要幹什麼,只知與海外貿易有關,不過,貿易這塊商務部多得是人懂,那些個人精子,比之官員倒更像是奸商。
“除了海關衙門的事,陪都的建設也得上心啊,朕派了李頤做陪都府君,她本人努力的同時,你們領着各部官員也需多給予些扶助,齊心合力方能讓陪都儘快發展起來。”
“臣等明白,還請陛下放心。”
陪都府君比較特殊,品級比地方府君大半級,又比州牧低,可即便如此,這地方佔着個“都”字,那就是重要之地。
誰也沒想到,選派官員時容湘會給陪都任命了一個女府君。
解宣已在家中聽叔父解岸分析過了,這位李頤恐怕就是陛下虛席以待的其中一位女內閣了!
至於爲何要設一陪都……解岸說過,被擇爲陪都的荊州,乃九州通衢之地,若朝廷規劃的路都修好、開鑿的運河也暢通,那此地的地位便會提升數倍,與洛都正好一南一北連通南北各地州府,是全國毋庸置疑的中心。
由此可見,打從一開始,慶國也好、景國也好,都在陛下心中的這張版圖之上,並不曾將哪個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