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司馬 >第 54 章 戊巳回
    已下定決心前往許縣瞭解戲志纔去世真相的司馬懿,全然不顧趙蕊的反對,沿着澠池、新安的方向朝東行進。事實上趙蕊的擔心也是有道理的,漢帝不在的洛陽現在完全由韓暹把控,敵我態勢不明的情況下根本不能確保安全。

    但就算她說破了嘴皮司馬懿仍舊沒有動搖,這讓趙蕊十分惱火,但又無可奈何,只好乖乖的跟着司馬懿往許縣而去。爲了安全起見,胡昭和少女也相隨左右。

    路上除了趙蕊之外,其他的人都很少說話,尤其是胡昭和司馬懿兩人,幾乎連走路都是靜靜的,沒有絲毫聲響。趙蕊幾次想要逗司馬懿開心調節氣氛,都因司馬懿的冷淡反應都碰了一鼻子灰。另一方面,當趙蕊發現性格冷漠且言語不多的少女和司馬懿之間並無情感交集時對她的敵意也頓減了不少。

    無聊之時她往往會小聲和身旁少女搭話,詢問各式各樣的問題:“那個長鬍子老頭是你什麼人啊?”

    少女扭頭看了她一眼後便又把頭扭了回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但是偶爾也會對趙蕊不厭其煩的提問有所迴應,譬如說趙蕊問及她的名字時,少女就告訴了她:“古月珏...”

    恰好她們的對話被司馬懿聽見了,他好像是從中得出了什麼訊息一樣,側臉看了看身旁的胡昭,本想要問些什麼的他不知爲何並沒有問出口,而是選擇了保持沉默。

    所幸的是行進過程之中,司馬懿並沒有再次遇到黑衣人的事情。

    胡昭沿途都在與人用信鴿進行聯絡,每逢此時司馬懿都會詢問劉協的情況。

    胡昭告訴他劉協已經安全到達了許縣,並且在曹操和郭嘉等人的指揮之下擊潰了妄圖奪回劉協以作人質的韓暹、楊奉。

    聽到劉協平安無事,司馬懿心中懸着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也就是在看到胡昭用信鴿這一幕的時候,他想到了自從澠池以來已經多日不曾與家中聯繫了,信鴿也因爲自己不斷變換行程方向而找不到自己的方位,司馬懿心想兄長司馬朗一定十分擔憂自己的安危。

    當司馬懿再次經過洛陽的時候,這裏的蕭條景象已經遠不如他數年前離開之時的姿態了,雖然這裏暫時告別了戰火的侵擾,百姓也因爲“韓楊之亂”的結束而歡欣鼓舞,對曹操實行的屯田制度感恩戴德,民間一片生機的景象感染了司馬懿。

    在他眼中看來,曹操歷來的所作所爲似乎並不是僅僅用“能臣”或者“奸臣”來概括了,最起碼他現在所做的是都是身爲“人臣”所應爲之事,和黎陽城內那個狡詐無比的曹操顯然判若兩人,但司馬懿隨即對自己這一想法產生了嘲笑感,理由非常簡單:

    想要在亂世之中生存下去,就不能做一個真正意義上純粹的人。

    由於洛陽及周邊的白波軍要麼被曹操擊潰,要麼被李樂收攏同歸漢室領導,基本上已經脫離了韓暹的勢力範圍,加之路上四人風餐露宿,早已有了深沉的疲倦之感,因此胡昭提議先在洛陽內的驛館歇息。

    雖然劉協的安全讓司馬懿迫切趕往許縣的心態發生了些許的變化,但還是有所顧慮:“可是驛館不是隻能提供給來往之官員居住、換馬的場所麼?”

    司馬懿問道:“難道你已經投效於曹操?”

    胡昭從懷中掏出了一條蓋着曹操印鑑的黃色錦帛在司馬懿面前晃了晃:“這一點你那位欠我錢不還的朋友早就想到了,他在書信之上已經言明住普通的客棧安全是得不到保障的,所以纔會提前準備後曹操親自批准的入住文書,兗州、司隸及豫州大部分地區的驛館人員看到這個都會給與我們高規格的禮遇。”

    自從聽到郭嘉投靠曹操這件事,司馬懿就開始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因爲郭嘉曾經說過自己最討厭的就是勾心鬥角的官宦生活,與之相比他更加想做垂釣桑麻這類愜意的事情。

    因此司馬懿不得不將郭嘉這個違背了自己意願的舉動和戲志才的死聯繫在一起。

    理由仍舊很簡單:戲志才也是深受郭嘉尊崇的人。

    果真驛館的從事看到胡昭亮出曹操所批准文書後,態度隨即轉變,將他們奉爲上賓一般的請入了四間上房,趙蕊一進屋子就舒舒服服的躺在了榻上伸着懶腰:“終於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上一覺啦!”

    入夜,從事們分別將他們四人房間內的浴桶注滿熱水,其他三人相繼褪衣進入浴桶泡澡,少女將門窗關好後也解開了身上的衣物,露出了嫩白如雪的肌膚,緩緩擡起了光潔似玉的腿邁進了浴桶裏,慢慢坐了下去感受着熱水滋潤肌膚的舒適感。

    她五根纖細的手指合攏後將水微微捧起淋打着自己的肩膀,望着水中倒映着自己模糊而又精緻的臉龐,思緒卻已經遊走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身上了...

    那同樣是個皓月通亮的夜裏,家中燈火光明,一幅熱熱鬧鬧的歡騰景象。

    她正在房間內幫助一個坐在銅鏡之前的女子梳妝。房間內掛滿了紅色的裝飾,桌子上也擺放着鳳冠霞帔,看樣子鏡子前身着紅色嫁衣的女子即將與某人成婚。

    “姐姐,你真的要嫁給衛公子麼?”

    年幼的妹妹看得出姐姐臉上那淡淡的哀傷。

    姐姐看到妹妹在擔心自己,強顏歡笑道:“如若不然我爲什麼要穿上這個呢?”

    妹妹看向書案上那擺滿的各式各樣姐姐寫出來的文章,心中有些不忍:“那奉孝大哥怎麼辦呢?”

    聽到郭嘉的名字姐姐臉上的表情瞬間僵硬了,隨即便低下頭去不再說話,妹妹知道自己觸到了姐姐內心的痛楚,十分的自責,也低着頭滿是說錯話的認錯姿態。

    這時姐姐伸出手摸了摸妹妹的頭頂安慰她:“你替我和奉孝說一聲,就說我和他此生的約定只能夠來世再續了,請他不要再以我爲念,也不要因此消沉下去...”

    不久迎親的隊伍便來了,姐姐穿上了霞帔戴上了鳳冠,在妹妹的攙扶之下走出了門口上了三匹齊頭大馬所拉着的彩帳車,熱熱鬧鬧的進了即將成爲她下半輩子的歸宿。

    在行夫妻之禮的時候,她透過鳳冠的珍珠墜簾切切實實的看到了賓客之中,那個足以令自己心碎的身影。此時妹妹也看到了他,就坐在荀彧的身旁,與席上的其他賓客一起談笑如常,似乎眼前這個即將嫁爲人妻的女子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一般。

    姐姐懂了他的意思,隨即釋懷的笑了笑。

    他和自己一樣,將自己無窮的痛苦伴隨着淚水徹底沉沒到湖底的最深處。

    今晚,她要做一個快快樂樂的新娘。

    少女非常理解姐姐和郭嘉內心的苦楚,此時的她好像和那些痛苦一起沉在水中一般:

    令人窒息,令人痛不欲生...

    猛地一擡頭她鑽出了水面,被溫水沾溼的髮絲凌亂的披散在她的臉頰上,雙手將髮絲捋到耳後,清醒下來之後她才注意到:自己現在身處的是驛館的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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